他下意识地便要再次开口，用尽一切理由去拒绝这个疯狂的提议。
然而，一个巨大的、也是一直以来盘桓在他心底的疑问，却让他猛地顿住了。
他看着苏晓晓，那双曾看透无数朝堂诡谲的深邃眼眸之中，第一次，带上了深深的困惑与不解。
“晓晓，”他斟酌着词句，声音低沉得几乎有些沙哑，“我记得……你过，你的那个……那个工坊，有化腐朽为神奇之能，可以将最普通的凡铁，提炼成百炼精钢。”
“既然如此，”他终于问出了那个最核心的问题，这也是他作为帝王，必须为整个国家的资源调配所考量的问题，“为何……我们不能直接用它，来炼制出我们需要的那种‘神金’？多提炼几次，十次，甚至一百次，难道还不行吗？为何……非要冒着这九死一生、几乎是十死无生的风险，远赴重洋，去寻找一块虚无缥缈的‘石头’呢？”
这个问题，如同一把最锋利的钥匙，直接点中了整件事的核心。
苏晓晓看着他那困惑而又急切的模样，脸上却露出了一个“我就知道你会这么问”的了然笑容。
这份默契，让紧张的气氛，稍稍缓和。
她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拉着他，走到了一旁的茶几边。
“钰，我为你打个比方吧。”
她提起那把紫砂茶壶，为他倒了一杯澄澈清亮的碧螺春，又拿起一块桌上那用牛乳和蜂蜜制成的、外形精致的糕点。
“我的工坊，更像是一个拥有神乎其技厨艺的‘神厨’。”
她的声音温和而清晰，如同一股清泉，洗涤着南渊钰心中的焦躁。
“它可以把最粗粝的糙米，做出入口即化、状若云霞的美味糕点。也可以把最苦涩的野茶，泡出能让人齿颊留香三日的绝世好茶。但，这一切的前提是……”
她将那杯茶和那块糕点，轻轻地推到了南渊钰的面前。
“你得先给这位‘神厨’，米、面，和茶叶。”
她抬起眼，目光清澈地看着他。
“它厨艺再高，也无法凭空，为你变出一只它从未见过的、这里也根本不存在的深海龙虾。对吗？”
这个生动而又简单的比喻，瞬间让南渊钰陷入了沉思。
“哼，蠢男人总算开窍了。”麟傲的声音在苏晓晓脑中响起，带着一丝难得的赞许，“没有本源物质，你以为凭空就能捏出庚金之精吗？真！这好歹还触及到了一点点大道的门槛。”
苏晓晓无视了脑中的吐槽，继续解释道：“我们所有的炮管试爆之所以会失败，就是因为，我们现有的所有铁矿石，无论工包坊如何将其提纯、去粕存精，都只是在打造最好的‘凡铁’。其中，始终缺少一种……能让它‘脱胎换骨’、产生质变的关键‘引子’。”
“这个‘引子’，就像是做这块糕点时，必须加入的那一味产自极北雪山的‘冰晶糖霜’。没有它，这块糕点，就永远无法拥有那画龙点睛般的极致口感和风味。”
“而那枚‘星核’碎片，”她的眼中，爆发出璀璨夺目的光芒，仿佛有星辰在其中燃烧，“根据我查阅的古籍记载，它蕴含的，正是最纯粹的、一丝‘创世之力’的本源！那，就是我需要的那个独一无二的‘引子’！”
“甚至！”她的声音中带上了一丝无法抑制的激动，“它本身就是一道‘神级菜谱’！只要能得到它，哪怕只是一块，让我的工坊有机会去解析它的构成与能量法则，未来，我们或许就能举一反三，模拟出这种力量，创造出更多我们闻所未闻的神奇材料！到那时，我们才算是真正拥有了，属于自己的‘冰晶糖霜’！”
一番话，如醍醐灌顶，终于让南渊钰彻底明白了！
他明白了苏晓晓并非是万能的，她的“神迹”，也同样需要遵循某种更高层次的、他暂时还无法理解的“规则”。
他也终于明白了，苏晓晓此行，究竟是为了什么！
她不仅仅是要去解决一个眼下的技术瓶颈！
她是在为整个南渊王朝的未来，为他们这场刚刚开启的、宏伟壮丽的“工业革命”，去寻找那块最核心、最无可替代的科技基石啊！
想通了这一点，南渊钰心中那所有身为丈夫的担忧与不舍，瞬间，都化为了一种更为宏大的、身为帝王的决断与担当！
他再去看眼前这个女子，看到的，已不仅仅是自己的妻子，更是这个新生帝国的希望与灵魂。
他知道，自己不能再阻止她了。
他也不愿再阻止她。
因为，她的征途，亦是这个帝国的征途！
她的荣光，便是这个王朝的荣光！
“我明白了。”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再次走到那巨大的江山社稷图前，看着那片代表着无尽未知与希望的湛蓝色西海，整个人身上的气质，发生了翻覆地的变化。
“晓晓，”他缓缓转过身，看着她，那双深邃的眼眸之中，所有的挣扎与柔情都已褪去，只剩下破釜沉舟般的决绝与一往无前的帝王霸气。
“你的对。我们，不能永远被动地等待，更不能将所有重担，都压在你一人身上。”
“朕，不仅准了你此校朕，还要为你，为我大乾，打造一支……能配得上我大乾皇后身份的……无敌舰队！”
他猛地一拍御案，对着门外，高声喝道：“王德海！”
“传朕旨意！”
“即刻成立‘皇家远洋探索司’！由皇叔摄政王亲自挂帅！朕要国库拨付的银两，没有上限！”
“朕要你们，在半年之内，为皇后，为我大乾，打造出十艘能抵御十二级风暴的‘龙骨巨舰’！所有龙骨，必须用我皇家林场内最坚韧的百年铁木！所有船帆，都要用最顶尖的蜀锦双层缝制！船体之坚固，甲板之宽阔，必须足以承载我们未来将要研制出的、任何一种足以镇压四海的‘神威重器’！朕要的，不仅是船，更是一个能承载我大乾国运，驶向无尽星海的移动堡垒！”
最后，他走到苏晓晓的面前，深深地凝视着她，眼神中，包含了不舍、骄傲，以及“你尽管去，家里有我”的无限信任与承诺。
他一字一句地，用一种足以让整个御书房都为之震颤的帝王气魄，宣告道：
“朕，要亲自为这支舰队，命名——”
“——‘探索者’！！！”
一场由帝王亲自下令，旨在征服星辰大海的宏伟序幕，在这一刻，正式拉开了它波澜壮阔的帷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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