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杨易航到达苏的病房时，发现他已经有了新病友。
那人叫潘盼，是个狂躁症患者。
“户外活动时间到了吗？”潘盼在见到杨易航后，如此道“听有义工把温室的花都淹了，是你吗？”
“不，不是我。”杨易航笑着打了个招呼“我是来找苏的。”
潘盼撇了撇嘴，指着最里面的病床：“那子在那，整净躺着，特别无聊。”
杨易航走到病床前，发现这个十六岁的男孩面无表情，皮肤苍白得近乎透明，黑发凌乱地贴在额前，一双空洞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花板，如同被点了穴一般，一动不动。
杨易航看了看床边的桌，那上面放着一碗已经凉透的粥，看起来一口没动。
苏是精神病院里，年龄最的患者。
据医生诊断，男孩得的是“失魂症”。
一到晚目光无神地盯着花板，一句话也不，就像丢了魂一般。
医生对男孩的病情一时间也束手无策。
“？”杨易航轻声叫他。
没有反应。
潘盼在一旁翘着二郎腿，嗤笑一声：“别费劲了，这子就是个活死人。”
杨易航没理会他，拉过一把椅子坐到床边，耐心地等了一会儿，又试着问道：“你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
苏的睫毛颤了颤，但依然没有回应。
杨易航想了想，从口袋里掏出一颗水果糖——这是早上诺无塞给他的。他剥开糖纸，把橙色的糖果放在苏眼前晃了晃：“甜的，要不要尝尝？”
苏的眼珠微微转动，视线终于从花板移到了糖果上。
杨易航心里一喜，正要把糖递过去，潘盼突然伸手一把抢走，丢进自己嘴里：“谢了！”
“……”杨易航深吸一口气，强忍怒意“潘先生，那是给孩子的。”
潘盼嚼着糖，咧嘴一笑：“反正他又不吃，浪费。”
杨易航懒得跟他纠缠，又掏出一颗糖，这次直接塞进苏手里：“拿着，别让他抢了。”
苏的手指微微蜷缩，捏住了糖，但仍然没有其他动作。
潘盼见状，不屑地“嘁”了一声，翻身躺回自己床上了。
接下来的半时里，杨易航尝试了各种方法——讲笑话、聊气、甚至模仿诺无的口音，但苏始终没有回应。
就在杨易航考虑放弃时，苏突然动了。
他缓慢地抬起手，把糖放进嘴里，然后……
“咔嚓。”
他咬碎了糖，而不是含化。
杨易航一愣，随即笑了：“好吃吗？”
苏没有回答，但目光落在了杨易航脸上，这是他们见面以来第一次真正的“对视”。
杨易航趁机问道：“，你听得见我话吗？”
苏的嘴唇微微动了动，却没有发出声音。
杨易航耐心等待。
终于，苏的喉咙里挤出一个极轻的音节：“……嗯。”
虽然只是短短一声，但杨易航瞬间振奋起来：“太好了！那……你能跟我几句话吗？”
苏的眼神又黯淡下去，重新盯着花板。
杨易航没有逼他，只是轻声道：“没关系，不想就不。”
他想了想，从背包里拿出一本素描本和铅笔——这是他在义工培训时随手带的。
“你会画画吗？”杨易航翻开空白的一页，放在苏手边“如果不想话，可以画出来。”
苏的手指轻轻碰了碰铅笔，又缩了回去。
杨易航也不急，自顾自地在纸上画了起来：“你看，这是诺无，这是安吉那，这是让……”
他画得是简笔画，但胜在生动。苏的目光渐渐被吸引，盯着纸上的从从看了很久。
“喜欢狗？”杨易航问。
苏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开口，声音轻得像羽毛:“妈妈……喜欢狗……”
这是他出的第一句完整的话。
杨易航心头一震，赶紧追问：“你很喜欢妈妈吗？”
苏又不话了，只是攥紧被单，指节发白。
潘盼突然插嘴：“他妈不要他了。”
杨易航转头：“你怎么知道？”
“病历上写着啊。”潘盼耸耸肩“她会回来接他的，实际上就是把他扔了。一开始还好，但后来医院实在联系不上家长，没人掏钱给他治病，就只能把他这么放着了。”
这时，病床上的苏突然道：“妈妈我是个傻子……”
杨易航心头一沉，再看苏时，男孩已经又恢复了那副空洞的样子，仿佛刚才的情绪波动从未存在过。
“……”
杨易航想些安慰的话，却又觉得任何语言都苍白无力，因为在刚刚的某一刻，他也在心里想过“这孩子不会是个傻子吧？”
“。”过了许久，杨易航才轻声道“不想话没关系，我陪你坐一会儿。”
苏没有回应，只是缓慢地眨了眨眼。
潘盼在床上翻了个身，不耐烦地嘟囔：“烦不烦啊，跟个木头人较什么劲？”
杨易航没理他，继续在素描本上画画。这次他又画了一只萨摩耶幼犬，正是从从的样子。
“这是从从，是我们公司的狗。”他一边画一边“特别调皮，今还把王医生的袖子咬破了。”
苏的目光落在画上，睫毛微微颤动。
杨易航注意到他的视线，故意把画推近一些：“它才几个月大，毛茸茸的，像团。”
苏的指尖轻轻碰了碰纸面，又缩了回去。
“想摸摸看吗？”杨易航问。
苏摇头。
“那……要不要试试画点什么？”杨易航把铅笔递给他“随便画，画坏也没关系。”
苏盯着铅笔看了很久，最终缓缓伸手，接了过来。
潘盼突然坐起来，一脸不屑：“切，装模作样。”
杨易航终于忍不住了：“潘先生，您能安静一会儿吗？”
“怎么？我错了吗？”潘盼冷笑“这子就是个累赘，他妈都不要他了，你还在这儿假惺惺的——”
“咔嚓！”
苏手里的铅笔突然断了。
杨易航和潘盼同时愣住。
苏的手在发抖，断掉的铅笔尖在纸上划出一道深深的痕迹。他的呼吸变得急促，眼神却依然空洞，仿佛刚才的爆发只是错觉。
潘盼嗤笑一声：“看吧，傻子就是傻子。”
杨易航深吸一口气，强压怒火：“潘先生，如果您再打扰我们，我会申请给您换病房。”
潘盼脸色一变：“你敢！”
“您可以试试。”杨易航平静地。
潘盼瞪了他一会儿，最终骂骂咧咧地躺了回去。
杨易航转向苏，发现男孩已经松开了断笔，重新恢复了那副麻木的样子。
“没关系，笔还有很多。”杨易航又拿出一支铅笔，轻轻放在苏手里“我们继续？”
苏没有动。
杨易航想了想，突然有了主意：“要不……我教你画从从？”
他握住苏的手，引导他在纸上画出一个圆圆的狗头。苏的指尖冰凉，像块没有生气的木头。
“这是头……这是耳朵……”杨易航耐心地带着他一笔一划地画“对，就是这样。”
渐渐地，苏的手指不再那么僵硬，甚至开始跟着杨易航的力道移动。
潘盼在一旁冷眼旁观，但没再出声打扰。
画完从从后，苏的状态似乎好了一点。虽然还是不话，但至少眼神不再那么空洞。
杨易航趁热打铁：“，你以前养过狗吗？”
苏摇头。
“那……你喜欢狗吗？”
苏犹豫了一下，轻轻点头。
杨易航笑了：“那等下次我来的时候，可以带从从来见你，怎么样？”
苏的眼睛微微睁大，流露出一丝期待，但很快又黯淡下去。他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揪着被单。
“我保证。”杨易航认真地“一定会带它来。”
苏抬起头，嘴唇动了动，似乎想什么，但最终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另一边，吴在工位上无精打采的趴着，脑子里全是关于转正的事。
这时，柯琳不知为何来到了通缉部的办公区，在看见吴后，将自己的平板递到了他面前：“别发呆了，看看这个。”
“啊？这是什么？”吴接过平板，发现上面正显示着公交车的监控。
“从从的狗牌丢了，我用协会的电脑查了下监控。”柯琳指着平板，监控里显示狗牌被一男一女捡走了。
没看出什么来的吴却不以为意：“这年头狗牌都有人捡呀，又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再做一个呗。”
“这不是重点。”柯琳推了推眼镜，一脸认真“重点是这两个捡走狗牌的饶气质让我感到很不安。”
“你多虑啦，他们看起来就像普通人啊，没什么特别的。”
“你们在看啥子？”诺无刚从食堂回来便看见吴和柯琳在讨论着什么，待其凑上前看到平板里的画面时，瞬间瞪大了眼睛“等一哈！这个女孩……不就是杨易航之前见到的那个吗！？”
看着两人疑惑的眼神，诺无把自己和杨易航在丰民村的遭遇都一五一十的了出来——虽然自己并没有见过星诺，但从杨易航的描述上来看，那不正是屏幕上的少女吗？”
“FRS的人啊……”吴沉思道“我总有种不好的预腑…”
“的确。”柯琳扶额叹气“如果是FRS的话，完全有能力把这段暴露自己行踪的监控删个一干二净，他们是故意不这么做的吗？还是，即使行踪被协会发现，他们也不在乎？”
“不管怎么，我感觉他们目的不纯。”吴站起身来，眼神坚定，像是做了什么重大决定似的“对不起了朋友们，但这事事关重大，我觉得有必要向协会最高大威猛的男人汇报一下。”
“等等……”诺无闻言，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你该不会……”
“抱歉诺无，我也不想这么做，但我们别无选择了……”
吴着，颤颤巍巍的打了一通电话。
十几秒过后，电话被接通了。
“谢谢地杨易航，你总算接电话了！”吴情绪异常激动“有件事我必须告诉你！”
诺无&柯琳：“……”
“等一下吴。”电话那头的杨易航语气同样着急“你现在能把从从带过来吗？”
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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