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宛着实不知自己犯了何等错？”沈今宛没理会这位外来客，再一次提问道，这一回，语气里终归是带了不耐烦的。
“盈盈不必求情，她真是无药可救！”沈老夫人怒不可遏，当即指着她鼻子，破口大骂起来：“年纪不知廉耻，竟做下逃婚投湖这等子龌龊事！真是把我们沈府的脸面都丢尽了！还敢缠着齐王，上赶着要嫁去齐王府做妾！甚至与我顶嘴？真是与你那个蠢娘一个德行！”
高门贵府的老夫人，能作此泼妇状的，找不出一人，如今沈老夫人这番，若传出去，定当也是京城中的一大“佳话”。
沈今宛暗了神色，其他一切可以无所谓，可提到她娘，她忍无可忍。
“祖母既提到我母亲，该知我母亲生前为沈府呕心沥血，将阖府上下打理得井井有条。”她冷不丁地往金姨娘处瞥了一眼，继续道：“此话，祖母应当敲打二妹妹才是。”
沈灵香手上一顿，捏着的糕点散成了碎屑，金姨娘亦绞着帕子，脸色难看。
沈老夫人人老昏聩，半晌才反应过来她在意指何人，气的连话都不明白：“你！你！...”
不等老太太想出措辞，堂外就传来一道严肃而微微沙哑的声音：“母亲刚回来就发这么大的火气，心伤了身子。”
沈林渊一进屋子，瞧见跪了满地的人就气不打一处来，老夫人回正阳的这几月，是府里最安生的日子。好不容易清净几，结果人一回来就整这般幺蛾子，甚至还在孩子面前提到亡妻，真是令他懊恼至极。
他迅速跨步向前，站在沈今宛身边，一副与她撑腰的样子。
“不孝子！”沈老夫人本就被气得语无伦次，听见沈林渊的指责更是连不孝二字都脱口而出。
当今圣上最是注重孝道，此话若传出去，定是要遭百官弹劾的。
只是沈林渊既开口了那话，自是不怕老夫人发怒的，他现在只想护着自己女儿。
沈今宛鼻头一酸，记不清已经多久没人站在她身边了，听见老夫人斥责，她轻轻扯了扯沈林渊的衣角，开口：“既然父亲祖母都在，宛宛就与长辈们好好。”
她朝着沈林渊跪下，颔首道：“宛宛曾经是糊涂过一段日子，可那日逃婚，并非不明所以之人所的自奔齐王府为妾。而是.....而是有人传了消息与我，称得知母亲死因的钱嬷嬷就在齐王府，要我当日必须过府一叙。宛宛这么多年，因为母亲枉死夜夜难眠，身为人子却无能为力，好不容易有了线索，宛宛只是不想母亲死得不明不白而已！求父亲明鉴！”
一番话声泪俱下，可堂里所有人都各怀心思，只有沈林渊泪流满面，颤抖着把她扶起，父女俩抱头痛哭，好一会儿才缓过气来。
沈林渊轻轻地抹掉她的眼泪，亡妻去得匆忙，当年他也怀疑过其中缘由，却无奈正逢流民大乱，朝中公务繁忙，只得暂且搁置，再要来细究时，早已查不到什么线索，只好作罢。
他没想到，平日里看着吊儿郎当，顽劣不堪的女儿，对她母亲的死竟然如此耿耿于怀，就算是抛下一切也要查到线索。
他不由得自惭形秽，自责道：“好孩子，下回可不能再逞强了。”
沈今宛眼眶绯红，前世父亲从未与她这么过话，大约是她顽劣，听从了金姨娘的挑拨，才不愿与他好好沟通，才导致父女情分越来越浅。
她一把抱住沈林渊，哭道：“宛宛从前顽劣，不懂父亲苦心，以后不会了，不会了.......”
金姨娘冷着脸瞧她们父女情深，她同沈林渊本就无甚情分，从前挑拨也只是不想他们好过。如今夺得沈家掌家之权更是有恃无恐，但提起沈今宛母亲的死，还是稍稍心虚。
而她的好女儿沈灵香在角落怯怯的开口：“祖母便饶了姐姐罢，姐姐爱慕齐王满城皆知，这回落水也是齐王亲自送回的，也不算折了脸面，至少殿下不在乎外头的风言风语就是。”
茶香四溢，飘满了整间仪正堂。
爱慕齐王，满城皆知。这八个字带来的唾沫足以将沈今宛淹死千百回了，轻飘飘地从沈灵香嘴里出来，愣是给原本就扇着的烈焰再添了一把柴。
心思如此歹毒，沈今宛忍不住回头看了她一眼。
沈灵香装得心思纯良的模样，看见沈今宛回头朝自己看过来，黝黑的眼睛里暗藏深意，竟令她不由得背后一凉，寒冬腊月里也生出些冷汗。
格外陌生，不由得令沈灵香微微发愣。
她话音刚落，下一秒就听见沈今宛幽幽的声音传来：“二妹妹，爱慕齐王？从何起？这话要是乱，毁了我清白事，有损皇家名誉才是真会要了妹妹的命的。妹妹在家终胡乱话也就罢了，外头可要当心再当心了。”
沈灵香与金姨娘同时抬头，愕然地看着眼前的少女。
而沈林渊怎会听不出女儿是在故意煽风点火，他不由得微微蹙眉，责备金姨娘道：“你平时就是这样教孩子的？竟敢当着长辈的面编排设计长姐！”
金姨娘带着沈林香慌忙跪下认错。
可老夫人却不乐意了：“灵香不过实话，老大你朝孩子摆什么架子？”
好一个他朝孩子摆架子，感情她方才对沈今宛的所作所为，就不是在拿着长辈的乔摆架子了？沈林渊神光暗淡，摆了摆手示意沈今宛先离开：
“母亲的是，既然回来了，辈们就先下去吧，莫要叨扰祖母休息。”
本就是长辈偏心，解释再多也不过是无用功，沈今宛大方的行礼离开，不再与无理之人多费口舌。
待家中辈散去，沈林渊才稍稍舒展眉头，看见伴在老太太身边的书生和少女，疑惑道：“这二位是？”
沈林渊到底是家主，沈老夫人就算是再不喜，在外也要倚仗丞相母亲的名号，只好冷哼一声，没好气地开口：“老身娘家的侄子侄女，带到京城见见世面。老大不会连这两双筷子都容不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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