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影噬其主
序言：当影子学会反噬，施术者才懂，自己早成了影子的傀儡。就像有些人，以为在操控棋局，其实只是颗被按在棋盘上的黑子。
白骨在红水里发出“咕嘟”的轻响，两截骨头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融合，青铜纹路顺着骨缝蔓延，把那些扭曲的旧痕一点点覆盖。我感觉不到自己的影子了，脚下空荡荡的，像踩着云，沈砚的手紧紧攥着我的手腕，他的掌心全是汗，斩影剑掉在地上，剑鞘上的“斩影”二字已经褪成了灰。
“别松劲。”他的声音发颤，喉结滚得像要卡住，“归元阵还没成，主蛊的戾气在反扑。”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向白骨，融合处突然冒出黑雾，像被按进水里的气球在挣扎，骨头上的新纹路由红转黑，似乎要被旧痕吞噬。
王奎的半截身子还在坛边抽搐，黑雾从他的断臂处涌出，却怎么也靠近不了水池——两截白骨融合时产生的红光形成了屏障，黑雾一碰就化成白烟。“没用的！”他的嘶吼带着破锣似的杂音，左眼的黑痣在红光里泛着诡异的光，“主蛊认的是我！我喂了它十年影子，它早就把我当亲爹了！”
话音刚落，白骨突然剧烈震动，红水被震得溅出池外，落在坛边的石柱上。石柱上的古老纹路突然亮起，与白骨上的新纹路产生共鸣，发出“嗡”的长鸣，像无数傀儡的关节同时转动。我突然想起爹的话：“巧匠媚三十根石柱，是用三十个顶尖傀儡师的骨灰混合青石铸成的，能镇下奇蛊。”
“他在撒谎。”沈砚的手突然指向王奎的影子，那团黑雾在红光屏障外缩成个球，球心却有个细的光点，像根引线，“主蛊在啃他的影子，他快撑不住了。”
我盯着那团黑雾，果然看见光点在慢慢变大，黑雾的体积却在缩，王奎的嘶吼里开始掺着哭腔：“主蛊！我是你爹啊！你不能啃我！苏晚的影子才好吃！她的影子干净！”
白骨上的新纹路突然爆发出刺眼的红光，把整个祭影坛照得如同白昼。红水里的骨架开始融化，与两截白骨融为一体，露出里面的东西——不是主蛊的真身，是卷泛黄的羊皮纸，被骨头包裹着，上面的字迹在红光里渐渐清晰。
是《影蛊真解》！
“原来主蛊的真身是这个。”沈砚的声音带着恍然大悟，他的影子在红水里已经稳定下来，虽然还泛着淡淡的黑，却不再透明，“你爷爷当年怕秘籍落入恶人之手，才用自己的骨头和影子炼了主蛊，把秘籍藏在里面，只有苏家的血亲影子能解开。”
王奎的黑雾突然炸开，露出里面的王奎——只剩半张脸，左眼的黑痣还在，却翻着白眼，看起来像个破损的傀儡。“秘籍是我的！”他伸出仅剩的胳膊，往水池里爬，指甲在石板上抠出深深的痕，“我谋划了十年，不能输给个丫头片子！”
白骨上的羊皮纸突然飞起来，飘到我面前。我伸手去接，指尖刚碰到纸页，就听见爹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像他生前那样温和：“晚晚，影蛊术不是害饶，是用来镇恶的。你爷爷走火入魔，不是因为术，是因为心。记住，傀儡师的手，该缝补裂痕，不是制造伤口。”
眼泪突然掉下来，砸在羊皮纸上，墨迹晕开的瞬间，纸上的字开始变化，扭曲的禁术条文渐渐变成工整的笔记，是爹的字迹，记录着如何用影子操控术救人，如何用傀儡术解影蛊，最后一页画着个笑脸，旁边写着：“吾女晚晚，当如向阳花，不必学吾困于阴影。”
“爹……”我哽咽着，袖袋里的神秘傀儡突然跳出来，落在羊皮纸上，青铜纹路与纸上的笔记重合，发出“咔嗒”声——傀儡的胸口再次裂开，这次露出的不是白骨，是块的木牌，刻着“苏家传人苏晚”。
王奎已经爬到水池边，他的手抓住我的脚踝，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把秘籍给我！不然我拉你一起死！”他的影子在红光里缩成个黑点，眼看就要彻底消失，“主蛊没了影子吃，会啃你的骨头！它最喜欢年轻姑娘的骨头！”
沈砚的斩影剑突然落下，斩断了王奎的手腕。黑血喷溅在红水里，立刻被净化成白烟。“你爹得对。”沈砚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他的影子在红水里与我的影子（虽然看不见，却能感觉到）交缠在一起，“傀儡师的手，该缝补裂痕。”
白骨上的红光突然变暗，羊皮纸自动卷起来，钻进神秘傀儡的胸口。傀儡的眼睛眨了眨，黑曜石的瞳孔里映出王奎的影子——那个黑点终于彻底消失，王奎的身体像泄了气的皮球，迅速干瘪下去，最后变成堆黑灰，被风吹散在祭影坛的石板上。
“结束了？”我看着那堆黑灰，感觉手腕一轻，沈砚松开了手。红水池里的水渐渐变清，露出池底的青石板，上面刻着朵莲花，和我娘最喜欢的花纹一模一样。
沈砚弯腰捡起地上的斩影剑，剑鞘上的“斩影”二字恢复了金色，不再发红。“结束了。”他转身面对我，阳光从祭影坛的窗照进来，落在他的脸上，“主蛊被净化，秘籍回到了你手里，王奎也……”
他的话没完，因为我突然抱住了他。
神秘傀儡在我怀里动了动，像在笑。我能感觉到他的影子在阳光里轻轻蹭着我的影子（虽然看不见，却能感觉到温度），像在回应。
“我爹欠你的。”我把脸埋在他的披风里，闻着上面的酒气和阳光味，“我用一辈子还，够不够？”
沈砚的手僵了僵，然后慢慢抬起，放在我的背上。他的掌心很暖，带着常年握剑的粗糙。“不够。”他的声音闷闷的，带着笑意，“得用两辈子，下辈子你当傀儡师，我当你的影子，让你随便操控。”
红水池里的水彻底变清，倒映出祭影坛的窗，像块嵌在头顶的蓝宝石。神秘傀儡从我的怀里跳出来，在清水里洗了洗，青铜纹路的光芒渐渐褪去，变回普通紫檀木的颜色，只是眼睛里的黑曜石，比以前更亮了。
我知道，从这一刻起，那些关于影蛊的仇恨，关于家族的秘密，都随着王奎的黑灰被风吹散了。爹的笔记，爷爷的骨头，沈砚的玉佩，还有这具陪我走过风雨的神秘傀儡，都在告诉我——有些影子，不是枷锁，是守护。
沈砚牵着我的手，走出祭影坛时，阳光正好照在巧匠媚大门上，红漆虽然斑驳，却在阳光下泛着温暖的光。檐下的麻雀又飞了回来，落在门轴的铜环上，叽叽喳喳地叫着，像在欢迎我们回家。
袖袋里的神秘傀儡轻轻顶了顶我的手，我知道，它在：“该回家了。”
是啊，该回家了。回到那个有老槐树，有石磨，有爹的味道的地方。至于未来会怎样，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的身边有他，他的身边有我，还有这具会睁眼、会流泪的傀儡，陪着我们，把那些被影子吞噬的日子，一点点缝补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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