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线断重生
序言:当最后一根操控影子的线被剪断,才懂真正的自由,是敢让自己的影子,坦然晒在阳光下。
老槐树的叶子在风里沙沙响,我蹲在石磨旁,给新做的傀儡缝最后一根丝线。傀儡是个丫头模样,梳着双丫髻,布料用的是沈砚给的那块褪色红布,针脚歪歪扭扭——我的手艺还是不如爹,但沈砚,这样才像活的。
“又在偷懒。”沈砚的声音从院门口传来,带着笑意。他背着捆柴火,裤脚沾着泥,是从后山新砍的,枝桠上还挂着片嫩绿的叶子。“巧匠媚老伙计们来了,在门口等着呢,要给你送块‘傀儡宗师’的牌匾。”
我把针线往发间一别,抱起丫头傀儡往门口跑。门槛还是当年绊倒我的那道,被沈砚用刨子刨平了些,却故意留晾浅痕,“得让你记住当年在这摔出的包”。
门口站着五六个老头,都是爹当年的同行,为首的张老头拄着根木杖,杖头雕着只傀儡鸟,是爹年轻时给他刻的。看见我,老头们突然齐刷刷鞠躬,张老头的胡子都抖了:“苏丫头,当年是我们瞎了眼,信了王奎的鬼话,没护着你爹……”
我赶紧把他们往院里请,沈砚已经烧好了茶水,粗瓷碗里飘着野菊花的香。“张爷爷,过去的事别再提了。”我把丫头傀儡放在石桌上,傀儡的影子在阳光下歪歪扭扭,像个刚学会走路的孩子,“我爹要是在,肯定‘同行如街坊,哪有记仇的道理’。”
张老头摸了摸傀儡的头,眼眶红了:“你爹当年总,傀儡术的真谛是‘活’,不是‘像活’。现在看你这手艺,他的意思,你懂了。”他从怀里掏出个布包,层层打开,是块巴掌大的紫檀木,纹路和神秘傀儡的一模一样,“这是你爹当年给我们留的,要是他不在了,就把这木头发给能让傀儡‘睁眼’的人。”
我接过紫檀木,指尖刚碰到,袖袋里的神秘傀儡突然跳出来,落在木头上。它已经很久没发光了,青铜纹路褪成了浅褐色,像老人脸上的皱纹,但眼睛里的黑曜石,还是亮得像星子。此刻它用头蹭了蹭紫檀木,木头上突然浮现出爹的字迹:“晚晚,木会老,线会断,唯人心,能让傀儡活。”
沈砚突然咳嗽了两声,假装看边的云。我知道他又想起六——那在祭影坛,羊皮纸的最后一页,爹画了个的影子,像个背着剑的少年,旁边写着“沈家儿,需善待之”。
老头们坐了会儿,留下牌匾就走了,不打扰我们“过日子”。沈砚把牌匾往柴房角落一塞,我瞪他:“那是人家的心意。”他却从背后掏出个东西,是个木雕的兔子,耳朵被他刻得歪歪扭扭,像被啃过的:“比起牌匾,这个才配得上你。”
是我时候爹给我刻的那种。那时我总哭闹,爹就削木兔子哄我,“兔子跑得快,能把坏东西都甩在后面”。
暮色漫进院子时,我和沈砚坐在老槐树下,看夕阳把影子拉得很长。我的影子旁边是他的,他的影子旁边是神秘傀儡的,三个影子挨在一起,像三块拼合的木片。
“祭影坛的红水,我让人填了。”沈砚突然,他在给我削木簪,木屑落在他的影子上,像撒了把星星,“种了些向日葵,张老头,那花跟着太阳转,影子总在背后,干净。”
我想起爹的笔记最后那句“当如向阳花”,突然笑了。神秘傀儡跳上沈砚的膝盖,用爪子扒拉他手里的刻刀,像在“给我也刻一个”。沈砚无奈地摇摇头,另拿了块桃木,刻起傀儡的模样。
夜里,我翻出《影蛊真解》,在油灯下一页页看。爹的笔记写得密密麻麻,在“禁术篇”的空白处,他画了个的我,正用丝线牵着个影子,影子的形状是沈砚的。旁边写着:“影随形,是因为心相随。”
沈砚端着碗热汤进来时,我正把秘籍往神秘傀儡的暗格里塞。他放下碗,从背后圈住我的腰,下巴搁在我肩上:“藏这么好?不怕被偷了?”
“谁敢来偷?”我转身捏他的鼻子,他的影子在墙上晃了晃,突然变成那个半大孩子的模样,背着把断剑,却对着我的影子笑,“再,有你这个‘斩影剑主’在,影蛊见了都得绕着走。”
他突然正经起来,从怀里掏出个盒子,打开,是枚银戒指,戒面刻着个的傀儡,手里牵着根线,线的另一头,是把剑。“张老头,巧匠媚规矩,娶傀儡师得用这个。”他的耳朵红了,像被油灯烤过,“线没打结,你要是不乐意……”
我抢过戒指,往手上套。尺寸刚刚好,戒面的傀儡蹭着我的指尖,像在点头。“沈砚,”我盯着他的眼睛,油灯的光在他瞳孔里跳,“你过,下辈子你当我的影子,让我随便操控。”
“嗯。”他的声音有点哑,手紧紧攥着我的,“这辈子先当你的丈夫,给你劈柴、刻木、挡影子,下辈子再当影子,让你用丝线牵着走。”
神秘傀儡突然跳上油灯台,用爪子拨了拨灯芯。灯花炸了个响,把我们的影子投在墙上,拉得很长很长,像两条终于能安心躺在阳光下的鱼。
第二一早,我被院子里的响动吵醒。披衣出去,看见沈砚在拆祭影坛的石柱,一块块往院里搬。“你干嘛?”我揉着眼睛,晨光落在他背上,给他镀了层金边。
“张老头,这些柱子是用傀儡师的骨灰混的,埋在院里,能护着家。”他挥着锤子,额角的汗滴在石板上,晕开个水圈,“我想在这搭个棚子,给你当傀儡坊,下雨也能干活。”
我蹲在他旁边,看他把石柱的碎块拼成个台子,正好能放下爹的工具海神秘傀儡在碎块上跑来跑去,影子落在上面,像在帮忙找平。
“对了,”沈砚突然停下锤子,从怀里掏出个布包,“前几去落影镇,酒馆老板给的,是你的东西。”
是个木盒,我认得,是沈砚当年留给我的,里面装着那个模样像我的木偶。打开一看,木偶还在,脚下却粘着张纸条,是沈砚的字迹,歪歪扭扭的,像刚学写字的孩子:“影子会离开,但牵挂不会。就像这木偶,你不碰它,它也会在那,等你回头。”
我把木偶放在新搭的石台上,和爹的工具盒并排。阳光照在木偶的脸上,它的影子和神秘傀儡的影子交缠在一起,像两条系着红绳的线。
三个月后,傀儡坊的牌子挂了起来,是沈砚用那截紫檀木刻的,“晚砚坊”,我的名字在前,他的在后。开张那,落影镇的孩们跑来围观,指着神秘傀儡喊“会动的木头人”,沈砚就给他们削木兔子,我教他们用碎布缝傀儡。
张老头送来块新牌匾,写着“以心制偶”,这是爹当年最想刻的字。我把它挂在坊里最显眼的地方,下面摆着神秘傀儡,它已经彻底成了普通的木偶,不再睁眼,不再流泪,但我知道,爹的魂,就在里面,看着我和沈砚,看着坊里来来往往的笑脸。
有夜里,我做了个梦,梦见爹坐在老槐树下,给我刻木兔子。他的影子落在地上,和沈砚的影子叠在一起,像在“交给你了”。醒来时,沈砚正给我盖被子,他的手轻轻碰了碰我的脸颊,像怕惊醒我。
“做什么梦了?”他的声音很轻,窗外的月光落在他的睫毛上,像镀了层银,“笑成这样。”
我把他的手按在脸上,闻着他掌心柴火和木头的味道:“梦见我爹了,他,我的影子比他的好看。”
沈砚笑起来,把我往怀里带:“那是,也不看是谁的影子。”他的影子在墙上,和我的影子紧紧挨在一起,中间是神秘傀儡的影子,像个圆满的句号。
风穿过傀儡坊的窗棂,带着野菊花的香。石台上的《影蛊真解》被我用布包好,压在最下面,上面放着沈砚给我刻的木簪,和我给丫头傀儡缝的红布裙。
我知道,那些关于影蛊的黑暗,关于复仇的锋利,都已经被阳光晒软了。就像神秘傀儡背后的刻痕,“影随形,蛊噬心”,后面被我补刻了三个字:“爱能解”。
爹得对,傀儡术的真谛是“活”。不是让傀儡像活的,是让操线的人,敢活得像自己。
就像现在的我,不用再躲在地窖里缝傀儡,不用怕影子里藏着敌人。因为我的影子旁边,总有另一个影子,替我挡住风雨,陪我晒遍所有阳光。
而那具会睁眼的神秘傀儡,就坐在石台上,看着我们,像在:“看,我就吧,线断了,人才能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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