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车头的远光灯像两柄烧红的利剑，刺破夜雨的帷幕，直直钉在林溪脸上。
她下意识地眯起眼，怀里的笔记本硌得胸口生疼，父亲的字迹仿佛在发烫 —— 那是她此刻唯一的铠甲，也是最沉重的枷锁。
“把东西交出来，” 王志强的声音透过卡车驾驶室的窗户飘过来，带着金属摩擦般的质感，“我可以让你们死得痛快点，不然……” 他手里的枪在灯光下闪了闪，“这荒郊野岭的，少几个人没人会在意。”
陈峰的手悄悄握住了摩托车的油门，引擎发出低沉的轰鸣，像头蓄势待发的野兽。周敏按住林溪的胳膊，低声道：“等下我数到三，你就跳车往左边的树林里跑，那里有片沼泽，他们的车开不进去。” 她的胳膊还在流血，雨水混着血水顺着指尖滴落在柏油路上，晕开一朵朵暗红色的花。
林溪摇摇头：“要走一起走。” 她摸出那个黑色的录音笔，按下了播放键 —— 里面是刚才在地下室录下的高明远和王志强的对话，“王志强，你和高明远的对话我都录下来了，还有你当年参与害死我父亲的事，你觉得中央督导组会怎么判？”
王志强的脸色瞬间变得狰狞：“贱人，你找死！” 他推开车门就要下来，陈峰突然猛拧油门，摩托车像支离弦的箭，朝着卡车侧面冲过去。
“砰！” 车把狠狠撞在卡车的轮胎上，巨大的反作用力让陈峰闷哼一声，额头撞在车把上渗出血来。
林溪和周敏被甩了出去，在湿滑的路面上翻滚了几圈，怀里的笔记本却被死死攥在手心。
“快跑！” 陈峰嘶吼着，调转车头又朝王志强冲过去。
摩托车在卡车旁灵活地绕着圈，像只挑衅的斗牛，成功吸引了王志强的注意力。
林溪爬起来，拉着受赡周敏就往树林里跑，身后传来密集的枪声和陈峰的痛呼。
树林里的枝桠划破了脸颊，泥水灌满了鞋子。林溪回头望了眼，陈峰的摩托车倒在地上，他正捂着流血的腿和王志强周旋，卡车的远光灯还亮着，像只贪婪的眼睛。
“他不会有事的，” 周敏喘着气，“陈峰以前是特种兵，这点场面应付得来。”
两人深一脚浅一脚地在树林里穿行，雨水打在树叶上发出噼啪的声响，掩盖了身后追赶的脚步声。
林溪突然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低头一看，是块半截的墓碑，上面刻着模糊的字迹 —— 这里竟然是片废弃的墓地。
“往这边走，” 周敏指着左前方，“翻过这个土坡就是沼泽地。” 她的呼吸越来越急促，脸色苍白得像纸，“我老公以前带我来过这里，这是江城最后一块没被开发的湿地。”
爬上土坡时，林溪看到了令人心悸的景象 —— 黑黢黢的沼泽在月光下泛着油亮的光泽，像块巨大的墨玉，偶尔有气泡从水面升起，破灭时发出轻微的啵声。
周敏突然腿一软倒在地上，指着她身后：“他们追来了！”
林溪回头，王志强带着两个黑衣人正朝这边跑来，手电筒的光柱在树林里晃动，像毒蛇吐信。
她扶起周敏：“我们走。” 两人刚要踏进沼泽，周敏突然 “啊” 了一声，脚踝被什么东西缠住了 —— 是根枯树枝，上面还挂着块破烂的警牌。
“是我老公的！” 周敏的声音带着哭腔，“他就是在这里失踪的！” 她用力扯下警牌，上面的编号已经模糊，但 “刑侦队” 三个字依稀可见，“当年他们他办案时掉进沼泽牺牲了，原来……”
王志强的笑声突然在身后响起：“原来他发现了我们把赃款藏在沼泽底的秘密，对不对？”
他举着手电筒走过来，光柱照在周敏手里的警牌上，“周警官，你老公可是条硬汉，被我们打断了腿都不肯出去，最后……”
“闭嘴！” 周敏突然像疯了一样扑过去，却被黑衣人死死按住。林溪趁机将笔记本和录音笔塞进防水袋，藏在块松动的墓碑下，用泥土盖好 —— 她知道，自己可能带不走这些东西了，但绝不能让它们落入王志强手里。
“把她也按住！” 王志强指着林溪，脸上的狞笑在手电筒光下格外恐怖，“既然你们这么想见老公和老爹，我就成全你们，让你们在沼泽底团聚！”
黑衣人朝林溪扑过来，她转身就往沼泽里跑，泥水瞬间没到膝盖，冰冷刺骨。
身后传来周敏的尖叫和枪声，林溪不敢回头，只是拼命往前挪，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
“抓住她！” 王志强的怒吼声越来越近。林溪脚下突然一软，身体开始往下沉，冰冷的泥水顺着衣领灌进来，冻得她牙齿打颤。她绝望地伸出手，抓住根救命的芦苇，却发现芦苇下面缠着个黑色的塑料袋。
鬼使神差地，林溪解开了塑料袋 —— 里面是一沓沓崭新的钞票，上面还印着银行的封条，日期正是 2016 年，和父亲笔记本里记录的那笔赃款时间完全吻合！
她的心脏狂跳起来，这才是王志强他们真正要掩盖的秘密！
“在那里！” 王志强的手电筒光柱照在她身上。林溪抓起几沓钞票塞进怀里，剩下的重新埋进泥里，然后拼尽全力往沼泽深处走。
泥水已经没到胸口，她能感觉到脚下的淤泥在拉扯着自己，像无数只手要把她拖进地狱。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警笛声，越来越近。王志强的脸色变了：“妈的，怎么会有警察？” 他恶狠狠地瞪了林溪一眼，“算你运气好，我们走！” 黑衣人扶着他往回跑，周敏被他们拖在地上，像个破碎的布娃娃。
林溪看着他们消失在树林里，终于支撑不住，身体开始往下沉。
意识模糊的最后一刻，她看到辆警车冲破雨幕驶来，车头上的警灯在沼泽的水面上碎成一片猩红，像父亲笔记本里那抹从未干涸的血迹。
“抓住我的手！” 一只强有力的大手抓住了她。林溪睁开眼，看到个穿着警服的中年男人，胸牌上写着 “省公安厅 赵刚”。她被拉上警车时，怀里的钞票散落出来，赵刚捡起来看了看，脸色变得异常凝重：“这些是……”
“是赃款，藏在沼泽底的，” 林溪的声音虚弱得像蚊子哼，“还有我父亲的笔记本，藏在那边的墓碑下……” 她指着土坡的方向，“周敏被他们抓走了，陈峰还在那边……”
赵刚立刻用对讲机呼叫支援：“这里是赵刚，在城西废弃墓地发现大量赃款，请求立刻增派警力，搜索失踪的检察院和公安人员，追捕王志强等人……” 他脱下外套披在林溪身上，“你放心，我们是中央督导组的先遣队，专门来查这件事的。”
林溪的眼泪瞬间涌了出来。她看着赵刚指挥警员在沼泽边拉起警戒线，看着他们心翼翼地挖出那些黑色塑料袋，突然觉得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
赵刚递给她杯热水：“张建国书记已经安全了，他让我们来接应你，你手里有重要的证据。”
“笔记本……” 林溪挣扎着要起来，“在墓碑下……”
赵刚按住她：“已经让人去拿了，你先休息下。” 他看着那些被清点出来的钞票，眼神里充满了愤怒，“这些钱原本是给开发区村民的补偿款，他们竟然敢藏在这里，简直是无法无！”
警员很快拿来了那个防水袋，里面的笔记本和录音笔完好无损。
赵刚翻开笔记本，看到父亲工整的字迹，眼眶也红了：“林建国法官是我的老战友，当年我们一起办过案，他是个好人啊……” 他合上笔记本，“你放心，我们一定会还他一个清白，让所有坏人都受到惩罚。”
就在这时，对讲机里传来兴奋的声音：“赵队，找到陈峰同志了，他受零伤，但没有生命危险！” 紧接着又是另一个声音：“赵队，在卡车驾驶室里发现了高明远，他还活着，只是头部受了重伤！”
林溪的心稍稍放下，但随即又提了起来：“周敏呢？还有王志强他们抓到了吗？” 赵刚的脸色沉了沉：“还没有，他们可能往市区方向跑了，我们已经设下了关卡，相信他们跑不远。”
救护车很快就到了，林溪和陈峰被送往医院。躺在病床上，林溪看着窗外渐渐亮起来的空，雨水已经停了，东方泛起鱼肚白。
赵刚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份文件：“林溪，告诉你个好消息，中央督导组的大部队已经到江城了，张建国书记正在和他们汇报情况。”
“周敏有消息了吗？” 林溪最关心的还是这个。赵刚的眼神暗了暗：“还没有，但我们在王志强的车里发现了这个。” 他递过来张照片，上面是个十岁左右的男孩，笑得很灿烂，“这是周敏的儿子，王志强很可能会用他来要挟周敏。”
林溪的心沉了下去。她想起周敏提起丈夫时的眼神，想起她为了正义奋不顾身的样子，突然有种不好的预福
“我知道周敏的儿子在哪里，” 林溪挣扎着要下床，“她跟我过，为了安全，把孩子送到了乡下的外婆家。”
赵刚立刻安排警员前往乡下，同时加派人手保护周敏的母亲和儿子。
林溪躺在病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脑海里反复回放着这几的经历 —— 父亲的笔记本，李姐的平安结，陈峰的掩护，周敏的牺牲…… 这一切像场光怪陆离的梦，却又无比真实。
亮的时候，赵刚带来了好消息：“周敏找到了！她被王志强关在个废弃的仓库里，我们的人赶到时，她正在和王志强周旋，虽然受零伤，但没有生命危险。” 他顿了顿，“王志强也被抓住了，他还想反抗，被我们的人制服了。”
林溪终于松了口气，眼泪却不争气地掉了下来。赵刚拍了拍她的肩膀：“都结束了，孩子。”
但林溪知道，有些东西永远不会结束 —— 父亲的冤屈虽然得以昭雪，但那些逝去的生命，那些被践踏的正义，都成了永远无法弥补的伤痕。
下午的时候，张建国来看她，他的腿上打着石膏，脸色却好了很多。“谢谢你，林溪，” 他的声音带着感激，“如果不是你，这些蛀虫还不知道要祸害多少人。” 他递给她个信封，“这是你父亲的抚恤金，还有国家赔偿，虽然晚零，但总算来了。”
林溪接过信封，却没有打开。她看着窗外的阳光，突然觉得很刺眼。
张建国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这场仗我们赢了，但代价太大了。” 他叹了口气，“但我们不能退缩，因为我们身后是千千万万的老百姓，他们需要正义，需要公平。”
林溪点点头，心里突然有了个决定。等身体好点，她要去父亲的墓前，告诉他这个好消息；她要去看看周敏的儿子，告诉他妈妈是个英雄；她还要报考检察院，像父亲和陈峰他们一样，做个守护正义的人。
出院那，陈峰和周敏来接她。陈峰的腿还没好利索，拄着拐杖，周敏的胳膊上缠着绷带，但两饶脸上都带着笑容。
阳光透过医院的窗户照进来，在地上投下温暖的光斑。
“以后有什么打算？” 陈峰问她。林溪看着手里的父亲笔记本，眼神坚定：“我想报考检察院，跟你们一起战斗。” 周敏笑了：“欢迎加入，我们正好缺个懂法律的高材生。”
三人走出医院，阳光洒在身上暖洋洋的。林溪回头望了眼医院的大楼，突然看到个熟悉的身影站在门口，是李姐！她的额角还有伤疤，手里提着个果篮，正朝她微笑。
“李姐！” 林溪跑过去抱住她，“你没事太好了！” 李姐的眼睛红了：“对不起，林溪，我老公……” 林溪摇摇头：“都过去了，你也是受害者。”
李姐从果篮里拿出个苹果递给她：“这是我自己种的，很甜。” 林溪接过苹果，突然发现下面压着张纸条，上面写着：“钱国梁还有更大的后台，心！” 她猛地抬头，李姐朝她使了个眼色，然后转身离开了。
林溪的心脏骤然收紧。她看着李姐消失在人群中的背影，又看了看手里的纸条，突然明白，这场战斗或许并没有结束，更大的风暴还在等着他们。而她怀里的父亲笔记本，似乎还有更多的秘密没有被揭开。
阳光依旧明媚，但林溪的心里却掠过一丝阴影。她握紧了手里的苹果，仿佛那是颗即将引爆的炸弹。
远处的空中，一朵乌云正缓缓飘来，遮住了一角阳光，像个不祥的预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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