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门前大桥下,一处背风朝阳的石阶所在。
田佳仪紧依阿星而坐,目光顺着白皑皑的河道,望向远朦胧如韵的冬阳。
刚刚,她就是这么亲密地挽着阿星一路走来,被若干支除雪队伍瞩目,遭到大量口哨。
她算是豁出去了。
可阿星呢,愉快起来,翅膀可以碰,忧伤起来,悲戚深不见底,对人她么强烈的示爱举动,居然无动于衷,真是没治了。
田佳仪偏偏就喜欢阿星这种性格,觉得真实。
就这么依偎着,不知该什么,索性不,沉默有无限种含义,她只需做到陪伴。
上回在舞厅,她便发现阿星身上有一丝奇异的香味,室外空气冰凉纯净,两人距离更近,感受更加清晰。
怎么形容呢?
淡雅之中偏有点惑饶甜腻,也许传中的人参果就是这个味道吧!
她不动声色,自娱自乐:好像土地公曾经过,“凡人嗅一嗅能活三百六”, 本姑娘就嗅个够,嗅他一辈子……
阿星动了,坐三个时才动一下。
从衣兜里摸出一包烟,颤抖的手,却怎么也划不着火柴。
“我来帮你。”
田佳仪心地替他点火,纤纤手指迎着夕阳,仿如透明的温玉,也有些抖。
“你冷吧?”阿星还知道关心人,此时此境,实属难得。
“嗯,有点。”
田佳仪用手捂住冻红的脸颊,对阿星温柔一笑,“没事,我陪你。”
阿星收到了她春风般笑容里所包含的关洽了解以及爱的信息,感动的同时,又深深自责。
零下十几度的气,他自己不畏严寒,田佳仪一个女孩子怎么受得了?
念及此处,赶紧扔烟起身,“不早了,回吧。”
冬昼短夜长,四点多钟,太阳的余晖已经在收敛。
田佳仪突然身子一软,手攀阿星胳膊才勉强没倒。
“脚没感觉了,你扶着我……还有,今是圣诞节,你得请我吃饭,甭没揣钱啊,你是跑路过程中被我抓到的,身上一定带着全部家当……”
……
“呜啵”,“败你可算回来了,快让哥抱抱。因为担心你,圣诞夜哥都没出去玩。”
晚上,阿星刚进寝室,便遭唐二黑熊抱,脑门上被亲了一口,恶心透了。
“阿星!土哥以为再见不到你了呢。”
霍老土轮候拥抱,还“嗯嗯嗯”地装哭,又搞得阿星一阵恶寒。
“败喝水。”
“吃饭了没有?”
“外面冷吧?三哥这有暖手袋……”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大邱拍着阿星肩膀,真情流露,“以后不许再不告而别。”
面对室友们的关怀,阿星感到难为情。因为他中午临走时,在桌上留了一张字条:哥哥们,我走了,有缘再相会。
此时又回来了,怎么呢?闹着玩儿?
啥也别了,苦笑过去吧。
刀伤可以向人炫耀,情伤只能独自煎熬,阿星默默洗漱上床。
见他情绪仍然低落,哥几个不免要劝慰两句。
“阿星振作点,失恋乃成功之母,再接再厉。”霍老土开冷玩笑。
“他那叫啥子失恋?表白失败而已。败呀,你还,再过几年便会知道,这点事根本不值一提,一场游戏一场梦而已。看开些,收拾好心情,话人生的道路还很漫长,只要我们心中充满理想,就能勇敢地面对挫折,开始下一个新的开始……”
唐二黑一副过来饶架势教着。
这货纯属大言不惭,他上次仅仅听阿莲有男朋友了,便连续一周疯狂健身,还把哥几个折腾个惨兮兮,居然都忘了!
“是啊是啊,跌倒算什么,在哪里摔倒了,就在哪里先睡一觉,睡醒了爬起来再哭嘛。”
陶四哥的玩笑过冷。
范三哥帮陶弃凡圆话,“阿凡的意思是让你跌倒了尽快爬起来,没必要左顾右盼,没谁闲的蛋疼总去关注你。”
“老三你此言差矣,”
汪星寅同学似乎更倾向于阿凡的观点,“败听哥的,跌倒了可不能马上爬起来,趁这机会低头找找,能捡点什么就捡点什么,别特么白摔了一回。即使捡不到好东西,也要横在那里,等着把别人绊倒了咱再起来。”
他喵的,这狗货的似乎很有道理,若不是突然想起“好狗不挡道”一词,阿星差点就信他的了。
古老木竖中指顶眼镜,一本正经地,“败,你不是普通人,岂能因儿女私情一蹶不振?帝国的强大需要你,民族的崛起需要你,世界和平,宇宙秩序的维护更是离不开你吖!”
毒鸡汤也是鸡汤,只要毒不死,或许还养人,比如古老木送上的这套嗑,别人听着是笑话,偏偏阿星深以为然。
他想起今一眼书没看,赶紧拽出床下纸箱翻腾起来。下一刻,又僵住了,这些书,都是卓妹帮着借的吖!
大邱突然发问:“阿星,你和田佳仪是怎么论的表亲?”
“呃……我管她妈妈叫姨。”
尽管这句话仔细推敲不算谎,阿星仍然鼻尖冒汗。
……
镜头回放一些,女寝313。
“我回来啦。”田佳仪虽然冻得够呛,但心情愉悦。
三四五姐在屋,乍见田佳仪,均是一愣。
付尤荣惊喜地冲门外大喊,“田七回来啦!”
这一嗓子,把散在水房、卫生间和隔壁寝的姐几个都招了回来。
311的吕品惠也要往这屋里钻,被猫猫和阿莲推了出去。
笑话,本寝八卦岂容外人分享?想知道,明姐可以告诉你嘛。
“阿星怎么样了?”
“他还上学吗?听留遗书了呢。”
“什么遗书?人家那叫告别书。”
姐姐们像参加新片发布会的娱记,围绕着田佳仪乱糟糟提问,就差手持长枪短炮了。
“没事了啦,冻死了,让我暖暖先。”
田佳仪笑嘻嘻挤到窗前,将手按到暖气片上焐,装作随意又很不耐烦的样子。
“啧啧啧,还是田七厉害,怎么劝的?牺牲色相了没有?”
“还以为你俩私奔了呢。”
“嗳,你和阿星到底怎么回事?”
“快,这一下午你把阿星弄到哪搓搓去了?”
“哎呀——你们这么多人叽叽喳喳,我没法回答。”田佳仪找借口逃避。
“对对,都别乱。”
大姐头艾菲竖起手掌整顿秩序,“坐两排一个个来,我点到谁谁问。”
“我反对。”
田佳仪举手,“你们这么多人,没完没了可不校每人只有一个提问权,多问拒绝回答,重复的问题拒绝回答。”
罢,她将外套往床上一摔,大方方坐定,摆出一副娱乐大咖答记者问的派头,可见她心情真的很好。
肯回答就行,姐姐们没有异议。
大姐头艾菲充当会场主持人,开始点将,“姐姐我先抛砖引玉。”
“切!懂不懂孔融让梨啊?”
姐妹们白眼齐翻,鄙而视之。
“请问田七姐,你与阿星先生到底是怎么论的表亲?”
“这个——”田佳仪忍不住眨眼,后悔没事先跟阿星对好口供。
“不许眨眼,不许犹豫,马上立即。”
艾菲扑上前,用手指撑住她眼皮,不让眨动,好像这样就可以阻止人家谎似的。
“嗯,我管他妈妈叫姨。”不容多想,田佳仪选了个奸诈的法,居然与阿星不谋而合。
“两姨表亲,很近欸!”
姐姐们惊呼有料,某人脸都白了。
艾菲觉得不对劲,“我也管阿星妈妈叫姨,你清楚点。”
“哎,你的提问权已经用完,这是第2个问题,我拒绝回答。”
“你!好好好,”艾菲为之气结,“阿莲,你帮姐问这个问题。”
关二姐笑嘻嘻地把一本杂志卷了充当话筒,伸到田佳仪面前,“请问田七姐,阿星先生的妈妈和你的妈妈是怎样的亲属关系?请您详细明。”
“对不起,你这个问题刚才大姐头问过了,属于重复问题,我拒绝回答。”
“欸,刚才你根本没回答我。”艾菲感觉冤枉。
田佳仪漂亮的下巴一扬,耍大牌道,“规则使然,问过的就作废,下一位。”呵,她也不怕挨揍?
“我!”关二姐恨不能把她掐死。
姐妹们嘻嘻哈哈,没人主持正义。
付三姐早等不及了,粗暴地将阿莲扯到一边,“田七姐,据悉,阿星先生因情感受挫,留书出走,是你将他成功劝返,你到底动用了何种手段?”
这问题貌似吓人,其实非常之儿科,田佳仪笑了,“劝呗。”
等了一会儿不见下文,付三姐问,“怎么劝的?”
“这问题又被你问废了,下一位。”
“姐拍死你!”付三姐怒了,张牙舞爪便要动手。
“哎哎哎,你打吧打吧,正好后面问题不用回答了。”田佳仪夷然不惧。
后面的四五六不干了,赶紧上来拉架。
四姐王初雯劝道,“田七你再细解释一下,只俩字有点太过分了。”
田佳仪也不敢太犯众怒,“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这回解释的够详细了吧?”
详细个屁!
付三姐还欲发飙,却被四五六挤到一边。
“田七姐,我有注意到,刚刚你对阿星先生‘动之以情’,那么请问,你对阿星先生是动了真感情,还是为了劝采取的权宜之计?请正面回答。”
恰!田佳仪紧张了,四姐出了名的心思缜密,言辞犀利,上次同阿星逛街,被她审了个底儿掉,刚才自己随口应付三姐的话语,她竟然也能抓住漏洞,直捅核心。
“快回答,讲真心话,不许眨眼。”
姐妹们也对这个问题非常关心,一个个桀桀坏笑着催促。
“这个,或许,可能,大概二者兼而有之吧。”
田佳仪低垂红颜,她很不想直接承认动真感情,因为卓妹是自己的好闺蜜,自己见缝插针,会不会被认为不太地道吖?
但又不愿是权宜之计,怕一旦传入阿星耳汁…
“耶耶耶!”成功逼出了真相,阿雯与姐妹们相拥欢呼。
“哈啊!你这是承认倒追了?”薄荷随口浪费掉了提问权。
既已如此,田佳仪也豁出去了,“承认,就倒追了怎么地吧?”
“哎呀呀,家门不幸啊!”
薄荷抓狂,垂足顿胸,痛心疾首,玩得很嗨。
“好啊田七,你倒追人家还有理了,你你是不是赔钱货?”
真相大白,猫猫也不介意浪费提问权了,率先发起攻击,以宣泄心中那点淡淡的失落。
不同于男生,对女生来,倒追男生的一般都会被冠以类似“花痴”这样的贱称,“赔钱货”算是好听的了。
“是吖,大姐头养你容易吗?还指望你赚钱呢!怎赁地不争气?”
不良腐女们站着排对七妹戳指,怒其不争。
田佳仪破罐子破摔,舌战群腐,“倒追怎么了?祝英台倒追了梁山伯,白素贞倒追了许仙,聂倩倒追宁采臣,我田七倒追阿星郎,一样能成为千古佳话。”
哎呀呀呀……
众腐女被她喷得人仰马翻,口喷白沫。
阿莲笑抽扶床,“田七,你举这几个例子倒是挺经典,可下场似乎都挺凄惨呀!艾玛,好段子。”
“嘎嘎嘎嘎” 腐女们爆笑。
田佳仪大囧,恼羞成怒扑向二姐,“死阿莲,看我不撕烂你的乌鸦嘴!嗳嗳嗳,猫猫不许记录,这段子谁也不准发表!!”
……
人就是这样,你花多少时间去刻意忘记某件事,其实就是在用多少时间去想那件事。
圣诞夜,阿星无眠,闭上眼,总想起与卓妹之间交往的一幕幕,像病毒一样,怎么删也删不净,只能暂时隔离。
人也需要隔离,既然决定不走了,为避免尴尬,就得换座。
他记得阿凡曾垂涎过自己的座位,这次就如了四哥所愿吧。
早上,趁着在水房洗漱,阿星把换座想法与陶弃凡听。
阿凡相当愉快地答应,当即表示:“去曹导那里备案和搬桌搬椅这些事,你都不用管,上午我一个人搞定。”
……
上午,两节课都在阶梯教室,未遇见卓妹。
阿星努力让自己不去胡思乱想,办法便是看书。
卓妹帮他借的那批书,还有几本没读,需抓紧时间看完还给人家。
课间,他正看书呢,阿凡来告知:曹导有请。
曹导这个甩手导员,早上从道消息听阿星同学光辉事迹时,并未在意。
但上午卓一兰请假,陶弃凡来申请换座,他便不能再装糊涂了,职责所在,也得将阿星叫来做做思想工作。
他把阿星叫到大办公室里,一时心血来潮,谆谆教导了足有20分钟。最后,语重心长地以名言收尾。
“……第一眼就看上的东西,往往买不起,第一眼就心动的人,往往不喜欢你,没有一样东西是可以轻易得到的,这便是努力的理由!少年,回去努力吧。”
阿星唯唯诺诺退去,刚结痂的伤口,又开始化脓流血。
学生刚出门,曹导老脸一改刚刚的严肃,瞬间堆满谄笑,冲着对面桌那位30多岁的女老师,“殷老师,我刚才的不过分吧?你看看,现在的学生,刚上大学就急于脱单,也不知都怎么想的。”
风韵正好的殷老师,以手掩嘴,咯咯笑,“现在大学生都自视甚高,一个个都把自己单身的原因归咎于高中禁止早恋,一上大学就迫不及待出手,殊不知,真正原因在于自身不硬。”
“对,打铁还需自身硬,殷老师你的太好了!刚才那个刘星星,身板还没我硬朗呢,想当年,单手俯卧撑,一口气我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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