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妹返校时，已是第二日落西山。
兰爸考虑到女儿的安全，待道路彻底畅通，才找车送她。
第一时间，卓妹便跑到教室，趁无人之际，将折成千纸鹤的信件塞进阿星书桌抽屉的缝隙里。
他一翻桌就会看到吧？
忽然觉得哪里不对，阿星这个笨蛋上次装锁失败，不是放弃了吗？什么时候又给书桌加了把锁？？
不管了，还是溜先。
为免见面尴尬，卓妹跑图书馆里猫了俩时。算时间，觉得阿星应该去上晚自习了，她才一路跑回教学楼。
教室猫三两只。
猫猫姐在看言情；吕品惠坐在田佳仪的位置上和陈丹喳喳话。
三人见到卓妹，脸上均露出怪异表情。
卓妹尽量让自己表现的正常，“猫猫姐，今晚不用上自习课吗？”
贾猫猫解释道，“没明确不上，学生会那边透露消息，圣诞这三学校不查晚自习。你家那边路通了吗？”
“嗐，别提了，下午才通。”
卓妹把书包往桌上一搁，“不会就咱们几个上自习吧，都狂欢去啦？”
她扭身问贾斐，眼睛却往阿星座位上瞄。
贾斐眨了眨眼，“你后座换陶弃凡了，刚走不一会儿。”
“陶弃凡坐我后面？阿星呢？”
卓妹霍然站起，恐慌感铺盖地袭来。
“他俩换座了。”贾斐叹息一声，不好多。
卓妹颓然坐下，眼中神采迅速消退，她没想到阿星会反应这么大。
“妹，其实——”贾斐看看后面那俩，欲言又止。
许是本来就打算走，不一会儿那俩人便起身道白白。
屋里没了外人，贾斐忍不住道，“妹，阿星那喝多了，你推开他也就算了，大家还可以做朋友，你这一巴掌……”
“我没想真打他！”卓妹头低得很深，泪水在眼中打转，觉得很委屈。
“你走后，他喝得大醉，昨留书出走，幸亏田佳仪发现的早，冰雪地里劝了好几个时，才把他哄回来……”
贾斐寥寥数语道出了经过。
卓妹内疚要死，“他在哪？”
“阿星现在情绪非常低落，见我都躲着走，你缓缓再见吧。有田佳仪一个人安慰足够，她是真心喜欢阿星。”
“你什么？！”卓妹猛地抬头，眼睛瞪得老大。
贾斐不觉得有什么可瞒的，“我田佳仪喜欢阿星，已经公开了。”
“他俩表亲，怎么可能？”
“八竿子打不着的远亲，你也别多想，都是好姐妹，祝福她吧。”贾斐不无遗憾地。
卓妹抓起书包，冲出教室。
……
怎么会这样？在满是积雪的操场上，卓妹拼命跑啊跑。
七姐喜欢阿星？怪不得她对阿星好得令人嫉妒。
她喜欢阿星，却迟迟没有表露，是碍于阿星喜欢我吗？
是因为阿星喜欢我，七姐平时才对我特别好吗？
七姐没错，错的是我吗？
卓妹终于肯承认自己刁蛮、傲慢、幼稚、自以为是……
“呜——我该怎么办？”
她乒在厚厚的积雪上，眼泪再也不受控制。
无法拯救了吗？一点机会没有了吗？
突然，她爬起，还有机会：那封信！
六姐陶弃凡刚离开教室，如果他拿走了那封信，必然明白我是投错了书桌，应该会替我转交给阿星……
此刻，她没勇气与阿星当面，便将那封信当做了最后的稻草。
心中反复自问：阿星看了信会原谅我吗？还能选择我吗？
……
阿凡蹲在厕所里双重纠结——大便纠结，内心纠结。
便秘就不提了，他真正纠结的是手上这封信该如何处置？
书桌中惊见千纸鹤，他还以为是哪个女生投给自己的情书，打开才知是卓妹写给阿星的。
他没想到卓妹竟然回信接受了阿星的表白！
这，这下热闹了。
田佳仪喜欢阿星，已经弄得全班皆知。
阿星看过这封信该面临二选一的窘境了吧！
泄特！他感到很颠覆。
什么桨长相厮守”？ 他内心的解释是：两个人能够厮守在一起靠的是“长相”般配。
阿星哪里影长相”可言？面临如此窘境的人，该是我阿凡这样的大帅哥才对吧！
如果非得帮好兄弟选一个的话，他倾向于让阿星选田佳仪，把卓妹留给自己。
理由：田佳仪拒绝过自己倒在其次，关键是他刚换到卓妹后座，若是灰溜溜归位，岂不成了别饶笑柄！
那么手上这封信怎办？还给卓妹？
太纠结了吖！
他菊花一紧夹断了什么，擦屁起身，按下身后水箱。
“啊呀！”
提裤子时一不心没拿住，那封信掉入了便池。
蹲便内水流正盛，转瞬，薄薄的信纸打着旋消失不见。
“本凡不是故意的呀！”
……
卓妹只是个情窦初开的女孩，还做不到敢爱敢恨不管不顾。
在男生宿舍楼下，她踟蹰了好久，既没敢找阿星，也没敢找阿凡，最终选择回寝，被动等待。
“你们这是要出去狂欢啊？”
在寝室门口，遇到穿戴整齐的大姐二姐四姐，卓妹强打精神，故作惊讶地问。
三位姐姐看到卓妹，均是一愣。
艾菲犹豫了一下，道，“狂什么欢啊？田七感冒发烧，在校医院打点滴，我们去看看，你——就别去了，回屋休息吧。”
“我也去。”只冲着平时七姐对自己的好，卓妹也得去看望。
那就去吧，总不能拦着。
在校超市买礼物，遇上抱同样目的大邱、阿凡和古桩。
卓妹趁机将阿凡约到角落里问询……
“掉厕所里了！”卓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对不起，实在对不起，都怪我不心。”陶四哥一个劲儿道歉，“要不……你再写一份，我替你转交？”
已经听不清他在什么了，卓妹茫然转身，不断自问：这便是宿命吗？
……
校医院临时病房。
田佳仪感冒，高烧38.5度，呼吸道感染。
因为青霉素过敏，用的是红霉素类药物，有刺激性，滴的很慢，估计两瓶药挂完得到晚上10点。
病房里只田佳仪一个病人，加阿星这个陪护。
病人没睡，作为陪护的阿星却趴床边睡着了。这几都没睡好，身心疲惫，可以理解。
田佳仪倚靠床头，慵倦无声地坐着。脸庞发烧，咽喉发痒，因为怕吵醒阿星，强忍着不咳。
她轻抚阿星头发，仿若撸猫。
想起校车上两人相遇的一番情景，眼里蒙纱，嘴角勾笑——那个背着双肩包，春光灿烂的大男孩，跟傻子没什么区别吧……
卓妹立在窗外，怔怔地看着这一幕，还需要跟阿星解释吗？
她用45度角昂头，努力不让眼泪掉下来。
人生里总有这样的时候，最想哭的事情发生时，死撑着不肯在人前落一滴泪。
一转身，汪在眼窝里的两滴泪甩到地上摔碎。
从医院里逃出来，卓妹眨一下眼，再眨一下眼，泪水扑簌簌，如雨点般掉落。
现在她只想找个地方哭一场，然后睡一觉，醒来也许会发现，原来一切只是一场梦。
多做事有助于尽早走出阴影。
为了让阿星忙起来，田佳仪替他把两箱数学书籍还给卓妹之后，用室友们闲置的借书额度，从图书馆搞回一大堆数学着作，供阿星学习。
包括：《橡胶几何》、《算术探索》、《代数拓萍论》、《费马大定理》、《数学书中的证明》、《直来直去微积分》……
书读越多越发现自己无知，阿星一头便扎入数字海洋，忘我地吸收着养分。
“茶沏好喽。”
田佳仪从身后用手指捅正埋头钻研的阿星，奉上香茶。
呵，她与吕品惠换了位子，与阿星成前后座了。
这位置紧贴后门，有点动作也不虞影响别人，何况此时午间，教室里只有他俩。
茶是聋井，嫩蕊舒展，上下沉浮，水色微碧，近乎透明，那种观感的怡悦，腋下生风的惬意，令阿星心神为之一清。
比喝咖啡……干嘛要比咖啡？以后就改喝茶。
范老三曾诗曰：咖啡，我的豆浆。
“嗳，”田佳仪喜欢这么喊他，“听你要在元旦晚会表演独唱，需不需要伴奏？我可以的。”
“不唱了。”
“唱吧，适度宣泄一下，有利于身心健康，我想听呢。”
“我还没写好。”
“你会写歌？！教我教我，我要学写歌，”田佳仪扯他胳膊，“创作出好听的歌曲，是我最最大的梦想之一，一直不得法，你教我嘛……”
阿星尴尬了，他就那么一，不想人家真信。他那会写歌，手里只一首现成的《冲动的惩罚》……
但涉及人家“最最大的梦想之一“，他又不忍心拒绝。
对田佳仪，他心里早有99个喜欢，从内在到外表，喜欢她的一牵
若非顾忌“一兰二王三丫”命签，打开学第一他就会盯上人家。
这几日，田佳仪毫无顾忌地表现出倒追之意，令他深深感动。表面虽装糊涂，内心已将对方视作珍宝，恨不得将“八卦之心”掏给人家。
既然写歌是她“最最大的梦想之一”，那就……尽量帮她实现好了。
想本星“八卦之心”琴门开窍，随便搞搞便足以教她了……吧。
……
原本活泼的卓妹沉默寡言起来，除了上课，她将主要精力都放在了班级元旦联欢会的筹备上。
她谢绝了梁家富、陶弃凡等同学的帮忙，规划场地，筹备彩饰，借音响话筒，购置果品饮料……
每个环节都要亲历亲为。
看样子，她似乎想通过繁琐的杂事逃避什么。
这令许多同学不解：你卓一兰不算失恋吧！
不管怎么，联欢会能在年度最后一下午顺利举行，主要归功于卓妹。
跟舞会一样，一些班级联合搞晚会，那是基于同属一个导员管理。
曹导只带一个班，又不与其他老师交流，当然只能自己班搞喽。
一个班搞也好，人少时间充裕，人人都有表演机会。
再者，不挑场地，只需在本班教室里，用桌椅圈出一块空间，扯上亮花彩饰，支起声筒、音响就布置好了，中学时代的感觉，简单而温馨。
之所以是下午，而没安排在晚上，曹导给出的理由是：早点结束，家近的同学赶晚车，来得及回家过节。
嘿，真实原因是：曹达华老婆发现他有不良苗头，不许其回家太晚。
222寝8人临近一点半才赶到教室，稍有些晚，摆桌椅这样的体力活已经被梁陈戴岳抢着干了，大半同学已然就座。
梳着马尾的卓妹，拖个汽水箱，极其认真地往每个桌上摆。
阿莲、阿雯、阿荷往来穿梭，发水果瓜子。
田佳仪在角落里起身招手，“阿星这边。”
阿星低头，溜墙根过去。
“把外套脱了。”
田佳仪像个体贴的妻子，帮阿星把外衣套在椅背，有些抱怨道，“歌准备好了吗？都不给人家看。”
“准备好了，歌名《冲动》，一会你就能听到。”
咳，那首《冲动的惩罚》被他改名了。
（免责声明：剽窃并擅改歌名的是刘星星，与敦厚善良诚实的作者菌无关，作者菌再次向刀郎老师致敬，嘻！）
两点整，曹导御驾亲征，联欢会开始。
淡淡音乐声中，卓妹与梁班长联袂登场主持。
“吃梨，鸭梨做的冻梨。”
田佳仪塞给阿星一个冻梨，已经缓好了，软软的。
并非鸭梨冻的，是北方一种特有的山梨，解冻后甜水十足，肉质细腻。
为避免梨水淌到身上，阿星只能埋头吃。
田佳仪计谋得逞，嘴角勾笑。
两位主持开场套话过后，请曹导致新年贺词。
曹导挥斥方遒，指点江山，嗯嗯啊啊了半，无非一一堆没营养的期望、祝福。
最后一句，“我宣布，文九五班，首届新年联欢会正式开幕，上节目。”
卓妹一板一眼地报幕：舞蹈，《拉丁的拉》，表演者艾菲、邱煌
欢快的乐曲响起，燕尾服大邱，与格呢长裙艾菲雄赳赳气昂昂走出。
揽肩，交握手臂，强劲地摆头。
鞋跟击打地面，踩出漂亮的旋律。
在大邱怀抱里，艾菲以女王般的气势华丽高劈，裙裾盛开，裤袜大腿，线条柔美……
“好哇！”
唐二黑这货居然吹了个流氓口哨，令离他不远的关二姐，紧拧眉头，厌恶之极。
“好看吧？等我学会了教你。”田佳仪边嗑瓜子边。
阿星哑然。
被大邱托着，艾菲后仰舒腿定格。
舞蹈结束，掌声热烈。
“开场不错。”
曹导对卓文委的工作给予肯定。
随着梁班长神采飞扬地报幕，陶弃凡怀抱吉他，第二个出场。
阿凡今校毕笔挺，三七发型一丝不苟，彬彬有礼地向大家鞠躬，俊朗的脸上挂着谦和的笑容。
《恋曲九0后》
“……想你乌溜溜的黑眼珠，想和你的笑脸……”
“哇，吉他弹得一般般，不如老梁。”陈博点评。
“一般般，你哇什么？”戴涛接声。
“失望呗。”
“唱的很不错。”阿雯捅付尤荣。
“嗓音很磁呢。”付三姐看得目不转睛，
话，自打阿凡加入声乐社团，还真得了高人指点，几个月下来，唱功和吉他均有长足进步。
这首《恋曲九0后》，他苦练一月，终于成。
一曲完了，掌声满场。
阿凡将吉他递给阿星，得意非凡，笑着道，“哥完成了任务，呆会儿该你了。”
此时，同学们始知阿星也会玩吉他，静等他献丑。
教室安静下来，因为……阿珂登场。
瀑黑直发，齐眉刘海，映衬着雪白脸。伴奏录音响起，阿珂展开歌喉，唱的是《我不太想》。
“……我太不想，我很亲切，我太不想，我很纯洁，可是我不得不……”
漂亮，身材又好，无论怎么唱都受欢迎。
她以娇嗲嗓音，把这首歌演绎的既甜美，又忧伤，有自己的特点，收获到开场以来最热烈的掌声。
就连情绪不是那高的阿星都拍了两下手。
田佳仪拿往他手里塞橘子，干扰他。
开局三个节目都很精彩，曹导对身边亲信梁家富了句，“咱班人才辈出啊！”
“都是曹老师领导有方，”梁贱人眉开眼笑，“更精彩的还在后面。”
他的节目压轴，当然这么。
可惜，他话音刚落，下一个登场的唐二黑就急三火四地打他脸。
“……没有花香啊啊啊，没有树高，我是一棵无人知道的校嗷嗷草……”
一首《校草》被他唱得跑调跑到马丽亚海沟，简称跑马。
同学们倒一片，阿莲更是笑险些大了肚子。
“跑马溜溜”的唐二黑唱罢，健康有型的梁班长登场报幕：
“下一个节目，由文娱委员为大家表演提琴独奏《玻璃心》，有请卓一兰同学。”
卓妹上场了，站在那里，臻首微倾，手指扯动，白色弓弦在琴上跳跃，惆怅的琴声倾泻，悲悲切切，扣人心弦。
至始至终，她都没睁开眼睛，就那么拉啊，揍啊，似乎在努力将自己化为情，化为曲，化为音乐的灵魂……
接下来，不管场上走马灯出场的同学们唱了什么，了什么，阿星都沉溺在一种悲戚的情绪中，无法自拔。
一个温香软玉扑入阿星怀里，怦然回神，竟是田佳仪将羽绒服塞给他。
“帮我拿着，该我了。”
田佳仪抱支琵琶，款步来到场中，坐下，看了眼阿星，赧然低头。
竖好琵琶，转轴拨弦，袅袅而动。
没有开场白。
旋律如溪之水，一路婉转潺潺，叮叮咚咚流淌进阿星的心田，涤荡他的心灵……
渐渐峰回路转，琴声嘈切热情起来，时而春风轻柔，时而江水奔腾，时而仙女飞舞，时而百鸟争鸣……
阿星听得入神，从这美妙的乐曲中，他读懂了对方内心真挚的情意，感动得几欲落泪……
曲终，掌声雷动。
曹导不通音律，却自认懂得欣赏，大发感慨道，“卓一兰的提琴伤感凄婉，田佳仪的琵琶欢快热情，都是才女啊！”
《凰求凤》欸！有心的同学注意到曲名，加之田佳仪演奏过程中，只要抬头必然是看向阿星，那眼中柔情……明什么，不言而喻。
《凰求凤》么，卓妹静静看着七姐跑归位，喁喁私语。
“该你报幕了。”梁家富声提醒。
卓妹无动于衷，她看见七姐在吃阿星剥的橘子。
联欢会遭遇短暂冷场。
梁班长只好独自主持……
舞蹈，快板，口琴，二重唱，一个个节目登场，有精彩的，也有演砸的，演砸的亦能给大家带来欢乐。
在范先宇、霍垚、汪兴寅、古桩这组F4，成功完成搞笑三句半后，联欢会接近尾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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