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枝抬起头，鼻尖那点红更明显了，眼睛却亮亮的：“贴春联呀！一年就一回，得赶在太阳晒化浆糊前贴上，才够牢靠！而且这是咱们认识的第一个春节，还在一起过骂我可开心了，昨晚上都没睡好。”
她扬了扬手里削好的竹片，“刷子也现做，省事。”
“你们家的贴好了吗？”温书渝关切的问道。
“前两我就收拾好家里了，今一大早就和贺行轩把对联贴上了，贴完了他才走的，所以我就早早地来帮你了。”
温书渝笑着应了声，也赶紧洗漱收拾。
当她端着一盆自家熬制的、尚有余温的稀面糊从灶房走出来时，大泽已经搬来了一条长凳，稳稳地放置在院墙下方，并正扶着梯子，准备张贴春联。
李秀兰则静静地站在梯子旁边，手中握着一副墨迹未干、显然是刚刚写好的春联。
那春联的红纸在微弱的光线下，显得格外鲜艳，仿佛散发着喜庆的气息。
“这是秀兰嫂子写的吗？”温书渝将浆糊盆递给叶枝后，仰头凝视着那副春联。
她仔细端详着那字迹，不禁赞叹：“‘爆竹声中辞旧岁，梅花香里报新春’，真是好字啊！而且这寓意也非常好！”
温书渝深知李秀兰一直在跟着大泽学习毛笔字，而且已经练习了一段时间，所以才有此一问。
李秀兰听到温书渝的夸奖，嘴上虽然谦虚地着“瞎划拉，瞎划拉”，但眼角眉梢却流露出难以掩饰的喜悦之情。
她微笑着指挥大泽：“左边再高点！哎，对，就是那里！贴正喽！”
叶枝动作迅速而利落，她迅速拿起竹片，蘸取适量的浆糊，然后均匀地涂抹在春联的背面。
大泽接过涂好浆糊的春联，心翼翼地在青砖院墙上比划着合适的位置，确保春联能够贴得端正美观。
温书渝退开几步，眯着眼看效果，不时出声提醒：“右边好像歪零儿？……嗯，这下好了！”
浆糊的微甜气味混在清冽的晨风里，带着一种朴素而踏实的年味。
院忙碌着，呼出的白气袅袅升腾，似乎连那刺骨的寒气都被这红彤彤的忙碌驱散了几分。
春联贴好，整个院仿佛瞬间被点亮，有了过年的精气神儿。
温书渝搓着冻得有些僵硬的手，目光无意间扫过墙角。
那里安静地放着几个竹篮，正是年前集市上换来的。
最上面那个巧精致的，是她特意挑来装鸡蛋的。她心念一动，走了过去。
“叶子，咱们那换的蛋，”她弯下腰，掀开盖在鸡蛋篮子上的干净旧布，“我琢磨着，趁着冷，腌些咸鸭蛋正好。那些‘野鸭蛋’个头大，腌出来流油，肯定香！”
她着，手指伸进篮子，想先摸两个出来看看。
指尖触到的却不是预想中光滑微凉的蛋壳。
一种粗糙、带着明显颗粒感的坚硬外壳，还沾着些细的结晶盐粒。
温书渝一愣，轻轻“咦”了一声，手指拨开盖在表面的干稻草。
篮子底下，整整齐齐码着的，竟是十几枚已经裹满了湿黄泥和粗盐粒的鸭蛋！
泥壳子已经干了，显然已经腌渍了有些日子了。
“这……这谁腌的？”温书渝愕然抬头，看向叶枝和李秀兰。
温书渝一脸茫然：“我记得我还没腌啊，难不成是我记差了？”
李秀兰正拍打着身上沾的灰，闻言也从自家院子探过头来，只看了一眼篮子里那裹着泥壳的鸭蛋，便了然一笑，拍了拍手上的灰：“哦，这个啊。我前几看见陆干的，当时我还夸他勤快嘞，还让老王好好和他学习。”
温书渝拍了拍头，“他那和我了，我给忘了。”
三家人凑在一起，带来的食材五花八门，在厨房里堆得满满当当。
温书渝家的 除非不够大，但能容下她们三人。
李秀兰家的孩子贴完春联就带着弟弟们去找他们的伙伴了。
李秀兰当仁不让地坐镇指挥，她系着洗得发白的旧围裙，挽着袖子，动作麻利得像阵风。
“书渝，柿子醋！拿柿子醋！”
李秀兰声音洪亮地指挥着，手里的捕在案板上剁得咚咚响，案板上是切得细长均匀的白菜丝，“拌个白菜心儿，就靠你那个醋提味儿！”
“哎，来了！”温书渝赶紧放下手里正洗着的香菇，从碗柜最里头捧出那个用粗陶罐装着的柿子醋。
揭开盖儿，一股浓郁醇厚、带着独特果香的酸味立刻弥漫开来，冲淡了灶房里浓重的油烟气息。
“叶枝，野鸭蛋——哦不，咸鸭蛋！”李秀兰又喊，“洗两个出来，待会儿切了摆盘，红心流油，看着就喜庆！”
“好嘞！”叶枝脆生生地应着，从墙角提过那个竹篮，利落地挑出两个裹着厚厚黄泥的鸭蛋。
她走到水缸边，舀起冰冷的清水，仔细地搓洗着蛋壳上的泥块。
冰凉的水刺得她指尖发红，她却浑然不觉，只是专注地揉搓着。泥块簌簌落下，露出底下青灰色的蛋壳本色。
温书渝倒出半碗深琥珀色的柿子醋，那独特的果酸味更浓了。
李秀兰接过碗，心地淋在切好的白菜丝上，又撒零盐和切碎的蒜末，筷子飞快地拌匀。
醋香、蒜香和白材清甜瞬间交织在一起，引得旁边帮忙剥蒜的王建国也忍不住吸了吸鼻子。
“香！秀兰嫂子这手艺，绝了！王大哥真有福气。”温书渝由衷赞叹。
李秀兰笑着把拌好的白菜心推到一边：“就你嘴甜。快，把那篮子里的鸡蛋拿几个出来，我摊几个水铺蛋，咱们先垫垫肚子，等到晚饭估计好有一会儿。”
温书渝应声，拿起那个集市上换来的、编得精巧的竹篮。
竹篮不大，刚好能放七八个鸡蛋。
她掀开盖布，心地取出几个光滑圆润的鸡蛋，竹篮的提手温润地硌着她的手心。
灶房里热气氤氲，大铁锅里的骨头汤翻滚着乳白的浪花，咕嘟咕嘟地唱着欢歌，浓烈的肉香霸道地充盈着每一个角落。
水汽在冰冷的窗玻璃上凝结成细密的水珠，又缓缓地蜿蜒流下。案板上堆着切好的腊肉、冬笋、泡发的干蘑菇，翠绿的蒜苗被码得整整齐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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