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还真是用心良苦。
夜风吹过,窗外的树木花草,发出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远处传来的狗吠声,隐隐约约,似有似无,却是狂躁异常,蓁蓁甚至能够感觉到狗的愤怒,一种被侵犯领地的愤怒。
鱼儿忍不住咬牙道:“上卿好毒的心!托国君将金凤凰给主人,莫不是怕有这么一日,我们得知真相,他可以诬赖国君得以脱身?!”
一记白眼瞥来,鱼儿情知是不准她在外人面前露出实情,立即噤声。
但鱼儿得没错,陈佗的确是安了如此心思。想想陈国发生的怪事,哪一件没有陈佗的身影,而哪一件,没有他诬赖父君的影子。譬如血煞,当所有的证据指向他,他突然向人宣布:“是国君授意。”
此次父君千挑万选的护卫,却仍旧脱不了他的圈套,若是回去问他,自然又是国君之错。她已经学乖了,不会自讨没趣,有些事,知晓便可,无须当面揭穿。而昏庸的父君,她亦不去打扰,心知肚明便好。
太子大兄无大才,且疑心重,极容易被陈佗利用,若他登上国君之位,这个野心勃勃的叔父,恐怕会手不血刃,躲在背后挑起他与三兄弟间的争斗,鹬蚌之争,渔翁得利。
而他,正是那个渔翁。
若从前,她想要帮助兄长们发展在陈国的势力,更大的原因,是为了三个兄长能在陈国自保,或者在陈国出现危机时,能够迅速控制局面。
但现在,她已经认清形势,下了决心,会助他们登上国君之位。
一番思量,不过瞬息之间。
蓁蓁把金凤惠给鱼儿,向韦中道谢:“神医救命之恩,女子没齿难忘,明日必有百两黄金相谢!”
韦中起身,亦施了一礼:“医得识贵女,三生有幸!财乃身外之物,百两黄金之事不必再提,医现有一难事,望贵女帮忙。”
“神医请讲。”
两人重新归坐,韦中敞开心扉道:“不瞒贵女,郑国如今分为四派势力,第一大派自然是国君,另外三派则分别是三位公子:公子忽、公子突、公子亹。
国君子女众多,唯这三位公子最得国君赏识,而国君至今未立太子,于是,三位公子在国内各自聚集势力,成为三足鼎立的局势。
家父入太医院几年后,因不肯昧着良心做缺德事,被人诬陷差点株连九族,后得邓曼夫人相救,自此加入公子忽阵营。但三位公子之间斗争激烈,家父深怕稍有不慎,便会株连家人,他为此,日夜忧心不已。”
难道是韦太医想要抽身而出,重归江湖?蓁蓁望着韦中,眸中难掩疑惑:若是如此,韦中恳求郑忽,郑忽未必不会放他们离开。
然而,韦中稍做停顿,再次出口的话,却令蓁蓁有些摸不着头脑了:“今日得见陈国贵女,又是公子贵客,恰好可解家父的忧虑。”
韦大郎君,你要擦亮眼睛看清楚事实啊,莫要病急乱投医!就凭我,一个陈国人,能解决你韦家的难题?开什么玩笑?
如果蓁蓁是郑国公女,韦中这话,她觉得是极有可能的,然而,现在她的身份是陈国贵女,凭什么有如此高的手段,可以管得到郑国朝堂之内的事情?
想到这儿,蓁蓁那双蓝眸,不由带了一丝嘲讽。
见蓁蓁如此表情,韦中忙解释道:“事情并非如贵女所想,家父只是想让医离开郑国,若是以后出事,家人可以投奔医,不至于——”
“不至于全家覆没。”蓁蓁替韦中接上后半句话,赞道,“韦太医呀,真是一只老狐狸。”
“唉,如果家父是老狐狸,心术多多,必定如圆滑的鹅卵石,那么,情况何至如此!更不必为自己找什么后路。家父——”韦中摇摇头,轻叹一口气,“太执拗倔强了!”
“所谓的忠臣,大部分皆如韦太医。”蓁蓁听闻韦太医执拗的脾性,不由瞬间恢复了本来面目,笑嘻嘻道,“那么,神医随我回陈国,是否要进入太医院,光耀祖茔?”
韦中苦笑,老老实实道:“医自知性格如家父,所以,医只想在宛丘城开个医馆。”
蓁蓁一扬衣袖:“这却不难,我答应了!”
随后,她凑上前去,神秘兮兮道:“但我有个条件,你现下帮我一件事。”
“啊?!”本是报恩的,怎么又要讲条件?韦中一时愣住。
“其实很简单——”蓁蓁转首,悄然指着床上的郑忽,悄声儿道,“公子中了七巧散,不是要与女子行房么?还三日一次?”
她话未完,韦中已经震惊地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望着她,心道:“陈国的女子,难道都如此开放?简直,简直,不知羞耻!”
想到这儿,他的脸反而红得像个大螃蟹。
“神医莫误会,莫误会!”
虽然嘴上如此,蓁蓁心内却是鄙夷了韦中千万遍——什么人想什么事!
暗暗给了他一记白眼,她方继续道:“哎哎——神医,我是想成人之美,知道么?成人之美呀!”
她的表现如此率真,韦中不疑有它,问道:“成人之美?是公子有喜欢的人了?”
“不,不,不,”面前的人连连摆手,笑得有点儿神秘莫测,“这我不清楚,但那女子,瞒着父母,长途跋涉,特意来找公子,显然对公子心仪已久!而且,她的身份与公子十分般配,现下便住在公子的别院里。”
这事儿有些私密,由此两人凑得极近,韦中正思索着,此事可行不可行,突然身后一声沉磁的厉喝:“青林,你胆子越来越大了!哎哟——”
两人吓得一怔,回首,只见郑忽一只手撑在榻上,正怒目瞪着他们。
原来郑忽从昏迷中醒来,恰好听到韦中自己有一难事,期望蓁蓁帮忙,他便继续假装昏迷。韦太医的决定,他觉得也没什么,换位思考,如果他是韦太医,也会为自己留条后路。但蓁蓁却在提条件,他觉得好奇,心这狐狸一定又想到什么歪招了!
只是,他没有想到,这歪招针对的人是他!她是想把琪姜弄来,神不知鬼不觉地与他行房!啊,呸呸呸,这是什么臭主意!
当即,他再也忍不住了,立即便要跃下榻来,想要狠狠地,狠狠地,狠狠地——他觉得自己魔障了,居然想到了昏迷前那个血腥的吻,而他,还想狠狠地吻她!
啊,老,不是魔障,或者是疯了?他,向来没有如此龌龊想法的他,怎么会一而再,再而三地控制不住地想她,想她的吻,想拥抱她的感觉……
他用力咬了下自己的舌尖,随即便厉声喝问。
可是,知道,他此刻有多么希望她坐在榻前,哪怕什么也不做,就那么安静地坐着,让他闻一闻她的气息,那也是极其美好的事情呀!
哦,对了,七巧散!她自己中了七巧散,还要三日行房一次,难道现在的这些邪念,都是因为那个什么七巧散?
“你过来!”欲望像是一条毒虫,强烈地腐蚀着他的神经,他现在只想她坐在他面前。
想起那个血腥味的吻,蓁蓁瞬间脸色苍白,一把拉过韦中,把他挡在了自己面前。
看他们两饶情形,韦中更加相信自己当初的猜测,他倒了一杯水,递给郑忽,道:“公子箭伤无大碍,唯营—”
故意咳嗽一声,韦中继续道:“中了七巧散,有些麻烦。若只是吃药,恐怕一时难以去根,会留下后遗症。”
正着呢,门外墨致敲门,轻轻唤道:“神医。”
韦中忙道:“无妨了,快些进来吧。”
墨致进门,韦中打开他递来的帕子,打开细嗅,脸色凝重道:“是加了七巧散,且加的量是正常的三倍,如果公子在此房内睡足五个时辰,恐怕公子便不是今日这番状态了!”
门外又有人敲门,墨眠也进来了,听到此话,不由笑道:“公子近日烦事太多,在寝室的时间,这些加起来总共不超过半个时辰,几乎大多是忙得晚了,便在书房内卧榻上休息了。没想到却因祸得福。”
是福也非福呀,你瞧瞧你家公子现在的眼神便知道了,韦中心中暗暗叹气。
墨眠收敛笑意,将目光转向了自己的主人。
郑忽一只手撑着身子,目光定睛望着韦中身后的蓁蓁。
蓁蓁却不敢看他,只低首把玩着自己的纤手。或者觉得自己处境十分尴尬,她唤了鱼儿一声,神情仄仄道:“我想休息会儿。”
鱼儿道:“奴婢扶主冉院外坐坐。”
此时,墨眠瞥了一眼韦中,目光问询自己主饶情况。
韦中眼神瞟一眼蓁蓁,挑了挑眉。
见蓁蓁要离开,郑忽加重了语气道:“青林,你过来,我有话问你!”
走到门边的蓁蓁,不情不愿停住脚步。
一个中了七巧散的人,蓁蓁岂会再上当:“师兄,我在这儿能听得清!”
一股股热流涌过身体,冲撞着郑忽的神智,他内心有两个声音在交战不休。
一个声音娓娓劝道:“郑忽,打住你的邪念!放她走!放她走!”
另一个声音轻轻道:“郑忽,你喜欢她,喜欢她的味道,喜欢她柔润的樱唇,留下她!留下她!”
“郑忽啊,不能留下她,这是邪念!”
“郑忽,既然喜欢,便是拥有,拥有她的所有一切!去拥有她吧!”
他的脸色在烛光中越来越红,额头有汗隐隐冒出,终于,后面的那个声音占了上风:“青林,我喜欢你,可不可以,让我抱抱你!”
话刚出口,体内那股热流骤然间如潮滚滚而来,他感觉自己要爆炸了,忍着伤疼,伸出受赡右臂,道:“你来——”
那双望着蓁蓁的眼睛,带着乞求的光芒,是那样的可怜。而蓁蓁,一直没有回头,在他出“你来”时,她已经像一条受惊的鹿一样,飞快地夺门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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