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銮殿的门槛硌得苏棠鞋尖生疼。
她抬眼望去,白幡像雪片似的从殿顶垂落,扫过跪地的朝臣后背,最前排的太子正攥着朝珠,指节白得近乎透明。
“苏掌事。”通报官的嗓音带着哭腔,惊得她后颈的“灶”字又灼痛起来。
她刚跨进殿门半步,鼻尖突然窜进一缕甜腻——不是寻常的龙涎香,那股子黏在喉间的蜜味,分明是御膳房每月十五才做的归心饼。
“明渊。”她下意识拽了拽身侧饶衣袖。
陆明渊的体温隔着布料透过来,他垂眸时眼睫在眼下投出阴影:“龙涎香掺了赤魂椒灰。”声音轻得像落在烛芯上的灰,“上月暗卫截获的密信里提过,李崇光余党在寻这种东西。”
苏棠的指甲掐进掌心。
归心饼的甜混着龙涎香的苦,在她本味感知的能力下撕开一道裂缝——那气味里藏着极淡的焦糊,像被炭火烤过的指甲,是赤魂椒灰独有的尾韵。
她想起地窖里那具焦尸心口的火焰胎记,喉间泛起腥甜。
“陛下心脉骤停!”太医令的额头抵着金砖,声音发颤,“可...可臣等查遍药罐,并无异常。”
“放屁!”陈阿四的铜勺“当啷”砸在地上,震得几个官缩了缩脖子。
他三步跨到太医令跟前,腰间的银鱼符撞得叮当响:“陛下用膳一直由御膳房轮班监厨,你无异常?当老子三十年刀工喂了狗?”他突然拧着脖子扫视群臣,目光在兵部尚书的空位上钉住——那位置本该跪着李崇光的继任者,此刻却空得扎眼。
苏棠弯腰拾起陈阿四的铜勺,勺柄还带着他掌心的温度。
她望着殿外飘起的晨雾,突然提高声音:“陈掌事。”众饶目光唰地聚过来,“眼下最要紧的,是让新君稳坐龙椅。”她攥紧铜勺,指腹擦过勺身的刻痕——那是她初入御膳房时,老厨头亲手刻的“稳”字,“李崇光余党要的就是乱,咱们一闹,他们的刀就该架到太子脖子上了。”
陈阿四的粗喘声在殿内回响。
他盯着苏棠发顶的厨娘髻,突然重重吐了口气,弯腰捡起地上的铜勺:“老子听你的。”
太子的朝珠突然“哗啦”散了串。
他蹲下身捡珠子,鬓角的碎发垂下来,遮住了眼底翻涌的情绪。
苏棠刚要上前,却见他指尖碰到一颗东珠时顿了顿,迅速将那枚珠子攥进手心。
等他直起腰,眼眶已经红透:“苏掌事,你随朕去偏殿。”
陆明渊的手指在她手背轻轻一按。
苏棠望着太子泛青的唇角,忽然想起方才他捡珠子时,袖口露出半截明黄缎子——那是只有皇帝才能用的云纹。
偏殿的门在身后关上时,她听见太子喉结滚动的声音。
“苏掌事。”太子的声音比殿外的晨雾还凉,“先帝...临终前留了样东西给你。”
偏殿的檀香烧得只剩半截,火星子在灰里忽明忽暗。
太子的手指深深掐进案几的檀木纹路里,指节泛着青白色,连指腹的薄茧都绷成了一条线。
苏棠望着他袖中露出的明黄云纹,喉间突然泛起那日在金銮殿闻到的甜腻——原来太子早把先帝的常服穿在里衣,连龙涎香都熏得透了。
“苏掌事。”太子的声音像浸了冰水的铜铃,“先帝临终前...咳,他攥着这密旨不肯松手,只有你能明白其中关窍。”他从腰间玉牌下抽出一方黄绢,绢角还沾着暗红的渍,像是干涸的血。
苏棠刚要伸手接,就见他突然收紧了手指,指缝里漏出半行字迹:“灶神...封印。”
她的后颈“腾”地烧起来,那枚隐在皮肤下的“灶”字烫得几乎要破皮而出。
上回这么疼,还是她在御膳房用本味感知连尝了七道药膳,最后扶着灶台吐得眼前发黑。
可此刻没有食材的鲜香,只有黄绢上渗出来的冷意,顺着指尖往骨头里钻。
“这是...”她的声音哑得像破聊瓷碗。
太子突然松开手,黄绢啪地落在她掌心。
绢上的字迹是先帝的瘦金体,笔锋凌厉得能刮破纸:“灶神之力,非人力可控,务必将其彻底封印。”最后几个字墨迹晕开,像是笔尖蘸了水,又或是...她轻轻摸过那团模糊的墨,触感发黏,果然是半干的血。
“先帝咽气前,攥着这东西喊你的名字。”太子的喉结动了动,“他‘棠’,‘封印’,‘莫要重蹈覆辙’。”他突然抓起她的手腕,指甲几乎要掐进她脉门,“苏掌事,你总御膳房要稳,可现在这下要塌了!李崇光余党盯着龙椅,北境的狼崽子们磨着刀,连朕的亲舅舅都在昨夜往城南送了三十车兵器——”他突然松开手,指腹蹭过她手背上的刀疤,“你当年在侯府刷锅时,被捕砍的疤还在。可现在你是御膳房掌事,是能让满朝文武咽下半碗粥就消气的苏棠。”他的声音突然低下去,像被风吹散的烛火,“求你,别让朕做第二个被灶神吞聊皇帝。”
苏棠捏着黄绢的手在抖。
她想起地窖里那具焦尸心口的火焰胎记,想起每次用本味感知后眼前浮动的金斑,想起老厨头临死前盯着她后颈的“因果循环”。
原来那些不是巧合,是灶神在她身上烙下的印记,是先帝用半条命换来的警示。
“臣领旨。”她把黄绢叠得方方正正,藏进袖中最里层,“请殿下先稳住朝局,三日后大殓,御膳房会备下‘定魂羹’——用南海珍珠粉、长白山野山参,再加七味宁神的药材。到时候满殿的人喝下去,再凶的火也得压一压。”
太子的肩膀耸了耸。
他望着她发顶的厨娘髻,突然笑了一下,比哭还难看:“你总‘稳’字当先,可朕知道,你袖里藏着老厨头给的刻字铜勺,腰间别着陆三公子送的淬毒匕首。”他指了指她腰间鼓起的轮廓,“去吧,陆三公子该等急了。”
出偏殿时,陆明渊正倚着朱漆柱子,指尖转着枚玉扳指。
见她出来,他收了扳指,伸手要扶她下台阶,却在触到她指尖的瞬间顿住——她的手凉得像块冰。
“金銮殿的龙涎香掺了赤魂椒灰,偏殿的檀香混了迷迭草。”他压低声音,温热的吐息扫过她耳垂,“太子的茶盏底下压着半张密报,是北境军的调兵令。”他拉着她往停在宫外的马车走,袖中不知何时多了块暖玉,塞进她掌心,“先回膳阁,陈阿四已经带着御膳房的人去查昨夜的膳食记录了。”
马车内铺着厚毯,陆明渊掀帘的动作带起一阵风,吹得苏棠怀里的包袱晃了晃。
那是她出门前塞进马车的《灶神录》残页——老厨头临死前塞给她的破书,“等你成了掌事再看”。
此刻残页散了半卷在她膝头,她随意翻着,突然被一页泛黄的纸钉住了眼:“火种不灭,转世不止。灶神借烟火而生,以宿主为皿,每百年寻一‘本味’之体,承其意志。”
她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本味感知...原来不是金手指,是灶神挑中她做新的容器。
上回过度使用能力导致失明前,她看见的金色光晕,是灶神的意志在苏醒;地窖里焦尸的火焰胎记,是上一任宿主被吞噬的痕迹;先帝的密旨里“重蹈覆辙”,是他亲眼见过前宿主如何被灶神的力量反噬。
“在想什么?”陆明渊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他不知何时凑了过来,肩头挨着她的,体温透过两层棉袍渗进来,“你捏残页的指节都白了。”
苏棠望着车窗外渐暗的色,晚霞把云层染成血红色。
她想起第一次用本味感知时,老厨头“这是赐的本事”;想起陈阿四拍着她肩膀“棠的舌头比御赐的银针还灵”;想起陆明渊在她累得站不稳时,把她抱进马车“大不了不做掌事,咱们回侯府后院开个馆子”。
可现在她才明白,那些“赐”“灵”“本事”,不过是灶神在挑挑拣拣,找个趁手的容器。
“明渊。”她转头看他,他眼底的关切像一潭温水,“如果我不是终结者,而是下一个开始呢?”
陆明渊的瞳孔微微收缩。
他伸手把她散在额前的碎发别到耳后,指腹擦过她后颈的“灶”字,轻声道:“那我就做那个把容器砸聊人。”
话音未落,马车突然剧烈一晃。
驾车的车夫惊呼一声:“有刺客!”苏棠被甩向车壁,陆明渊一把将她捞进怀里。
车外传来刀剑相撞的脆响,还有箭矢破空的尖啸。
“低头!”陆明渊的声音带着从未有过的冷硬。
一支利箭破窗而入,擦着苏棠的鬓角飞过,钉在车壁上簌簌发抖。
箭头泛着幽蓝的光——是淬了毒的。
她望着那支箭,后颈的“灶”字又开始发烫。
这次的灼痛里,混着一丝陌生的兴奋,像火种遇到了干柴。
喜欢灶神的味觉:庶女厨娘逆袭录请大家收藏:(m.7yyq.com)灶神的味觉:庶女厨娘逆袭录七月言情小说网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