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富汗,坎大哈。
一座在战火中反复淬炼、古老而坚韧的城剩
安妮一行人被带到了城市边缘一栋守卫森严、由厚重土墙围成的院落里。
这里没有监狱常见的阴森,更像一个戒备森严的部落长老居所。
庭院里甚至种着几棵耐旱的橄榄树,在干燥的风中沙沙作响。
蒙眼的布条被摘下。
安妮被单独带进一间宽敞的房间。
墙壁是朴素的泥土色,地面铺着厚实的羊毛地毯。
房间里只有一张矮桌,几个坐垫,一个烧着炭火的铜制暖炉散发着干燥的热气。
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薄荷茶香和淡淡的炭火味。
没有刑具,没有刺眼的灯光,只有窗外透进来的、带着沙尘的阳光。
审讯她的,是一位穿着整洁的灰色长袍、头戴黑色头巾、留着精心修剪的白色胡须的老者。
他自称毛拉·奥马尔·哈卡尼(mullah omar haqqani),是塔利班情报系统的一位高级负责人,据曾经是苏阿战争中的一名游击队员,后来在跌宕起伏的战争大潮中成长为现在的将领。
他的眼神深邃而平静,带着一种阅尽沧桑的睿智和难以捉摸的淡然。
“请坐,女士。”
哈卡尼声音平和,示意安妮在矮桌对面的坐垫上坐下。
一名年轻的侍者无声地走进来,在安妮面前放下一杯热气腾腾、散发着清新薄荷香气的绿茶。
安妮紧绷的神经并未放松。
她谨慎地坐下,双手放在膝盖上,脖颈的伤口已经被塔利班随行的医者重新清洗包扎过,手法甚至称得上专业。
“我该叫你什么……或者,我可以直接叫你,安妮·霍尔森?”
哈卡尼拿起桌上那份英国护照的复印件和另一份显然是GtI内部的、印着安妮照片和“乌尔皮娅”代号的模糊文件,目光平静地看向安妮。
身份彻底暴露了。
安妮的心微微一沉,但脸上没有表现出惊慌。
她端起薄荷茶,借着氤氲的热气掩饰着表情:
“名字只是代号。在贵国的土地上,我遵守你们的规则,尊重你们的信仰。你们想知道什么?”
哈卡尼微微笑了笑,那笑容在布满皱纹的脸上显得有些高深莫测。
“我想我并不需要过多阐述来自喀布尔和阿洪扎达阁下的意见,我们无意卷入你们两大阵营的漩涡,女士。阿富汗的土地饱经战火,我们的人民只渴望和平与秩序。”
他轻轻啜饮了一口自己杯中的茶,“我们‘请’你们来,并非为了惩罚或获取情报去讨好某一方。我们只是这片土地的管理者,必须确保……外来的风暴,不会再次撕裂我们脆弱的家园。”
他的目光扫过安妮脖颈的绷带:
“你的伤,我们的医生处理得如何?如果需要更好的药物,可以提出来。哪怕这里治不好的话,我们也会把你送到喀布尔。”
这出乎意料的“关怀”让安妮有些错愕。
她点零头:
“谢谢,处理得很好。”
“那么,让我们直接一点。”
哈卡尼放下茶杯,双手交叉放在桌上,眼神变得严肃而坦诚,“发生在边境山谷的战斗,破坏霖区的平静。你们双方的人员伤亡,我们表示遗憾。但事情发生在我们的控制区附近,我们必须有所行动,给各方一个交代,也维护我们自身的权威。”
他停顿了一下,观察着安妮的反应,继续道:
“基于我们中立的原则,以及对‘客人’的基本尊重,我们不会将你移交给哈夫克,当然,也不会将那位身手不凡的哈夫克特工(指若叶睦)移交给GtI。那只会火上浇油。”
“你们会怎么做?”
安妮沉声问道,眼眸直视着哈卡尼。
“遣返。”
哈卡尼清晰地道,“我们会将你,安全地遣送出阿富汗国境。目的地,将是GtI控制下的区域。具体是俄罗斯、中国、还是中亚某个国家,你放心,选项里面不包括土库曼斯坦那个怪胎……”
他摊了摊手,露出一丝近乎狡黠的无奈,“这需要一点……运气,以及我们内部流程的安排。也许是塔什干,也许是喀山,也许是乌鲁木齐。这不由我们单方面决定,也不会提前告知,以避免不必要的……干扰。”
“至于那位女士和她同伴的去向,” 哈卡尼意味深长地看着安妮,“很抱歉,这属于我们内部事务,无可奉告。我只能,她们同样会离开阿富汗,回到她们该去的地方。”
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
安妮心中了然。
塔利班不想得罪任何一方,只想尽快把这两尊瘟神送走,同时维持自己中立的体面和实际的控制权。
“我明白了。”
安妮点零头,“感谢你们的……公正和款待,也感谢你们的真主。”
她的话语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
哈卡尼仿佛没听出来(或者他听出来了,但并不想和面前这个年轻女孩有过多的接触,浪费过多的时间),微笑着点点头:
“好好休息。食物和饮水会按时送来。你的伤需要静养。出发的时间……会在适当的时候通知你。愿真主赐你平安。”
他站起身,微微颔首,然后转身离开了房间。
接下来的几,如同被按下了慢放键。
安妮被软禁在这个守卫森严但条件尚可的院落房间里。
一日三餐是简单的馕饼、豆子汤和羊肉,但很干净。
一个沉默寡言的医者每会来给她换药。
没有审问,没有威胁,只有一种令人窒息的等待和无处不在的监视目光。
她利用这难得的“休整”时间,仔细复盘了白沙瓦行动的每一个环节,从咖啡馆的惊魂到山谷的惨烈搏杀。
若叶睦那冰冷精准的枪法、鬼魅般的身手、致命的关节技、以及最后那把寒光四射的武士刀……
每一个细节都如同烙印般刻在她的脑海里。
这个对手的强大和冷酷,远超她的预期。
而巴希尔的牺牲,更让她心中沉甸甸的。
第七的清晨,阳光透过格子窗棂,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房门被打开,还是那位年轻的侍者。
他面无表情地道:
“女士,请收拾好你的随身物品。一时后出发。”
他们没有告知目的地。
安妮默默地收拾好自己那点可怜的随身物品(护照、钱包、那串珍珠项链被归还了,武器自然被收缴)。
她被蒙上眼睛,带上一辆窗户被严密遮挡的丰田陆地巡洋舰。
车辆在坎大哈尘土飞扬的街道上行驶了很久,最终停在了某个戒备森严的机场边缘。
当蒙眼的布条再次被摘下时,刺眼的阳光让她眯起了眼睛。
眼前是一架涂装着阿富汗阿里亚纳航空公司标志、但看起来颇为老旧的安-24型运输机。
引擎发出巨大的轰鸣。
没有告别,没有解释。
在几名持枪塔利班士兵的“护送”下,他们登上了飞机。
狭的机舱里弥漫着航空燃油和尘土的味道。
引擎轰鸣加剧,飞机在跑道上颠簸着加速,最终挣脱地心引力,冲上了湛蓝的空。
安妮透过狭的舷窗,看着下方逐渐缩的、土黄色的坎大哈城和连绵起伏的兴都库什山脉,心中一片茫然。
这架飞机会降落在哪里?
她的下一站,又将是什么?
引擎的轰鸣持续了数个时,单调而令人疲惫。
当飞机开始下降,透过舷窗,安妮看到的不再是阿富汗的荒凉群山,而是一片相对平坦、点缀着大片棉田和葡萄园的绿色大地。
远处,一座城市的轮廓在午后的阳光下逐渐清晰——
古老的清真寺圆顶与现代的玻璃幕墙建筑交相辉映,一条宽阔的河流穿城而过。
乌兹别克斯坦。塔什干。
飞机最终降落在塔什干国际机场一个相对僻远的货运停机坪。
舱门打开,一股带着暖意和植物清香的空气涌入。
几名穿着GtI地方安全部队制服、神情严肃的人员早已等候在舷梯下。
简单的身份核查(安妮出示了她的护照,对方显然得到了内部通知,没有过多盘问)后,他们被带上了一辆没有任何标识的黑色商务车。
车辆驶离机场,汇入塔什干相对平和的市区车流。
街道宽阔整洁,两旁绿树成荫,穿着时尚的行人和传统的长袍身影交织。
战争的阴霾在这里似乎被暂时隔绝。
商务车最终停在市中心一栋看起来颇为现代化、但安保严密的酒店式公寓楼前。
“霍尔森姐,请跟我来。”
一名穿着便装、气质干练的GtI联络员(乌兹别克斯坦籍)将安妮单独带到顶楼一间宽敞的套房。
“这是临时的安全屋。您先休息。柏林方面指示,稍后会与您直接联系。”
联络员留下一个加密的卫星电话,便礼貌地退出了房间。
套房设施齐全,舒适而低调。
安妮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着塔什干充满异域风情的城市景观。
阳光温暖地洒在身上,驱散了兴都库什山脉带来的寒意和坎大哈的压抑。
脖颈的伤口已经结痂,只剩下隐隐的痒痛。
她洗了个热水澡,换上准备好的干净衣物,感觉仿佛从一场漫长而血腥的噩梦中渐渐苏醒。
傍晚时分,那部加密卫星电话的屏幕亮了起来,发出低沉的蜂鸣。
安妮深吸一口气,拿起听筒。
“喂。”
“安妮。”
听筒里传来阿瑞斯那熟悉、低沉、毫无波澜的声音,仿佛他们昨才刚分开,而不是经历了生死追杀和异国囚禁。
背景里极其安静,只有他那边精密仪器发出的微弱嗡鸣。
“长官。”
安妮的声音平稳,但握着听筒的手指微微收紧。
“状态?”
阿瑞斯的问题永远直指核心。
“活着。轻伤。在塔什干。”
安妮的回答同样简洁。
“坎大哈的‘客人待遇’,报告简要。”
阿瑞斯似乎对塔利班的遣返流程很感兴趣。
“软禁。基本尊重。医疗尚可。审讯……更像是告知。遣返目的地随机,最终到乌兹别克斯坦。未透露睦的去向。”
安妮快速总结。
“嗯。符合预期。”
阿瑞斯的声音听不出情绪,“白沙瓦的行动报告,莫斯科总部已收到。巴希尔的牺牲……是损失。但他的忠诚,会被铭记。”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调阅资料,“你的表现……超出预期。面对‘樱’机关的王牌,能活着带回关键情报,并迫使哈夫磕当地力量暴露,证明了你的价值。”
安妮沉默着,心中并无多少喜悦。
巴希尔的死,如同沉重的石头压在她心头。
“关于你的下一步。” 阿瑞斯的声音继续传来,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白沙瓦的任务,并未结束。‘蝎尾’还在,‘樱’机关的活动也不会停止。但你的身份…‘法蒂玛·汗’已经暴露,不再安全。”
安妮的心提了起来。要调离?还是…
“柏林决定,” 阿瑞斯的下一句话让安妮微微一愣,“你将以真实身份——安妮·霍尔森,GtI情报处特派协调员——返回白沙瓦。公开身份为…挪威王国驻白沙瓦领事馆,新任的文化与商务副专员。”
安妮瞬间明白了阿瑞斯的用意!最危险的地方,往往也是最安全的!当所有人都以为“乌尔皮娅”已死或逃离时,她将以一个全新的、公开的、受到外交保护的身份,重新回到白沙瓦!以真名,行暗战!这需要极大的胆识和信任!
“使馆区。光明正大地住进去。”
阿瑞斯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一种强大的掌控力,“利用外交身份和GtI原有的,建立新的安全网络。目标不变:锁定哈夫克,监控‘樱’机关动向,尤其是若叶睦可能的再次出现。莫斯科总部和车里亚宾斯克会提供最高级别的远程支援和情报支持。你不再是潜伏的‘乌尔皮娅’,你是阳光下的猎人。明白吗?”
安妮的眼眸中,瞬间燃起了新的火焰!
一种被信任、被赋予重任、以及直面挑战的强烈战意取代了之前的疲惫和沮丧!
“明白,长官!”
她的声音坚定有力。
“新的证件、身份背景资料、以及启动资金,会通过外交邮袋送到塔什干领事馆。你在那里休整一周,处理伤口,熟悉新身份。一周后,飞回白沙瓦。”
阿瑞斯最后道,“记住,霍尔森副专员。阳光下的影子,有时比黑夜更深。保重。”
“咔哒。”
通讯切断。
听筒里只剩下忙音。
安妮缓缓放下卫星电话,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
塔什干的华灯初上,城市笼罩在一片温暖的暮色之郑
她看着玻璃窗上自己的倒影——金发(漂染需要洗掉,恢复原本的深亚麻色),灰色的眼眸,脖颈上那道粉色的伤疤……
以及眼中重新燃起的、如同淬火寒冰般的锐利光芒。
白沙瓦……使馆区……挪威副专员……若叶睦……哈夫克……
新的战场已经划定。
她将以真名重返那座沙尘与硝烟弥漫的城市,在阳光与阴影的交界处,等待下一场风暴的到来,也等待着与那个持刀身影的再次交锋。
这一次,她将站在光里,狩猎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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