丰川祥子大佐的私人办公室,如同一个悬浮于战争喧嚣之上的孤岛。
巨大的落地窗外,铅灰色的云层低垂,压着东京冰冷的钢铁丛林,细碎的雪花无声飘落,在冰冷的玻璃上撞成细的水珠。
室内却温暖如春,恒温系统维持着恰到好处的舒适,昂贵的雪松与百合冷香在空气中静静流淌,试图掩盖那无处不在的、来自纸张、电子设备与沉重决策的硝烟气息。
办公室中央,那张宽大的紫檀木办公桌此刻被一张巨大的、覆盖了整个桌面的高分辨率战术地图屏取代。
屏幕上,北极圈内那片冰封的、被称为新地岛的狭长土地被高亮标注,如同一条蛰伏在白色地狱中的毒蛇。
祥子纤细的身影在灰暗光的映衬下显得有些单薄,却又像绷紧的弓弦,蕴含着惊饶力量。
她手中端着一只骨瓷茶杯,里面的红茶早已凉透,袅袅热气早已散尽。
深紫色的眼眸倒映着窗外萧索的冬景,眼神却锐利得仿佛能穿透云层,直抵万里之外那片冰雪覆盖的绝地。
在她身后不远处,三角初华少佐正站在战术地图屏前,手指在悬浮的虚拟键盘上快速操作,调出一份份加密的数据流和卫星成像分析图。
她的神情专注而凝重,每一次敲击都带着沉甸甸的分量。
而若叶睦少佐,则像一尊没有温度的雕像,安静地立在办公室最靠近内门、光线相对昏暗的角落。
她依旧穿着那身墨绿色的陆军情报局制服,但身上似乎还残留着异国风沙与某种难以言喻的、冰冷刺骨的气息。
厚重的黑框眼镜遮住了大半张脸,镜片后的目光低垂,落在自己那双沾着些许难以洗净的、细微沙尘粒子的制式军靴鞋尖上。
她整个人仿佛融入了阴影,沉默得几乎让人忽略她的存在,只有那过于挺直的背脊,泄露着一丝非饶紧绷福
初华的声音打破了压抑的寂静,带着一种刻意维持的平稳,却难掩其下的波澜:“大佐,初步验证结果出来了。情报的完整度……超出预期。”
祥子没有回头,只是握着凉透茶杯的手指微微收紧,骨节泛白。
“情报来源,”初华深吸一口气,目光复杂地扫过角落里的睦,“由若叶少佐亲自确认并获取。交易地点:白沙瓦,巴阿(巴基斯坦-阿富汗)边境。时间:十三前,当地时间,凌晨1点47分。”
随着初华的叙述,一副充满异域风情与致命危险的画面,仿佛透过冰冷的屏幕,强行侵入了这间温暖的办公室。
很快,办公室内,初华结束了关于白沙瓦行动的简述,空气仿佛凝固了。
只有战术地图屏上,代表新地岛的冰冷轮廓在幽幽发光。
祥子终于缓缓转过身。她没有看初华,深紫色的眼眸如同两柄利剑,直直刺向角落阴影里的若叶睦。
“30公斤黄金,损失多名特工。”
祥子的声音很轻,却像冰锥砸在冰面上,带着刺骨的寒意和一种近乎实质的压力,“换回一份绝密情报。睦,告诉我,它值这个价吗?”
睦的身体在祥子目光的锁定下,似乎更僵硬了一分。
她缓缓抬起头,厚重的眼镜片也无法完全隔绝那目光的穿透力。
她的嘴唇抿成一条苍白的直线,沉默了几秒钟。
就在初华以为她不会回答时,一个平板无波、毫无起伏、如同电子合成般的声音响起,清晰地回荡在寂静的房间里:
“值。”
没有解释,没有多余的字,只有一个冰冷而笃定的判断。
祥子盯着她,目光锐利得仿佛要剥开她的皮囊,直视灵魂深处。
半晌,她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似乎对这个答案并不意外。
她不再追问睦,目光重新投向战术地图屏上那片冰封地狱——
新地岛南部。
“GtI最大规模、最高级别的战俘营……”
祥子一步步走向地图屏,踩在柔软的地毯上,发出几不可闻的沙沙声。
她的指尖悬停在屏幕上,划过新地岛南部那被标注为“冰点”(Ice point)的复杂区域。
“关押着……大量重要的、或是对他们造成了‘巨大破坏’的哈夫克人员。”
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复杂的情绪,有愤怒,有沉重,或许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渴望。
指尖移动,落在“冰点”旁边一个更大、更深红的标记上:
“还迎…GtI规模最大、保密等级最高的研究中心。持续为他们的战争机器……提供‘科技助力’。”
她的指尖在那个标记上用力点零,仿佛要将它戳穿。
办公室陷入一片死寂。
只有地图屏发出的微弱嗡鸣和窗外雪花飘落的细微声响。
巨大的战略价值与同样巨大的风险,如同两座冰山,在这温暖的房间里无声地碰撞着。
祥子闭上了眼睛。
脑海中瞬间闪过无数画面:
朝鲜半岛上堆积如山的己方士兵尸体;
海牙审讯室里“阿格莱亚”可能遭受的非人折磨;
“潮汐”监狱外巴塔哥尼亚永不停止的狂涛;
以及祖父丰川元帅那双充满审视和压力的眼睛……
还有那些被囚禁在冰点地狱、可能掌握着重要情报或拥有特殊价值的同袍。
良久,她猛地睁开眼。
深紫色的瞳孔中,所有的犹豫、挣扎都被一种近乎疯狂的决绝所取代。
那是一种赌徒看到了唯一翻盘机会时的孤注一掷。
她的目光扫过初华凝重而隐含担忧的脸,最后再次定格在角落阴影里,那个如同没有感情的工具、刚刚才从地狱归来的若叶睦身上。
祥子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足以让空气冻结的力量,清晰地在这间象征着帝国情报核心的办公室里响起:
“睦的黄金,不能白花。我们的人,不能白死。”
她在地毯上用力踩稳,仿佛要踏碎那片遥远的冰原。
“初华,睦,启动预案可行性推演。”
她的指尖,狠狠点在和两个醒目的标记上,一字一句,如同宣战:
“目标:新地岛。任务:救人,毁巢!”
几后,2038年2月初,一个寒风刺骨的深夜。
安全屋深藏于陆军省地下设施的更深处,厚重的铅合金门隔绝了外界的一牵这里没有祥子办公室的奢华与冷香,只有冰冷的混凝土墙壁、高强度合金结构、永不间断的低频白噪音,以及空气中弥漫的臭氧和金属冷却剂的味道。
惨白的无影灯照亮了中央一张巨大的合金操作台,上面铺满了各种伪造证件、微型设备、加密通讯器以及……
几套精心准备的、带着浓烈异国气息的衣物。
丰川祥子大佐站在操作台的主位,踩在冰冷的合金地板上,深紫色的眼眸如同冻结的湖面,倒映着屏幕上新地岛“冰点”监狱那令人绝望的3d结构图和周边森严的防御部署。
她身上裹着一件厚重的墨绿色军呢大衣,衬得她身形愈发纤细,却散发着不容置疑的铁血气息。
三角初华少佐站在她身侧,手指在虚拟键盘上飞速操作,调出一份份关于目标监狱内部人员结构、轮岗制度、生物识别门禁系统的绝密情报,她的眉头紧锁,每一个数据都昭示着任务的疯狂与不可能。
而若叶睦少佐,则像一尊被抽走了灵魂的玩偶,僵硬地站在操作台的另一端,面对着祥子。
她身上只穿着单薄的作训服,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厚重的黑框眼镜片后,那双总是缺乏生气的眼睛,此刻却像是被投入了石子的深潭,泛起了剧烈的、无声的波澜。她的双手紧贴着裤缝,指尖深深陷入掌心,指节因用力而失去血色。
空气凝固得如同铅块,只有设备散热风扇的嗡鸣和初华敲击键盘的清脆声响在死寂中回荡,每一次都敲打在紧绷的神经上。
“目标:监狱核心区,至少b3层级以上的狱警岗位。”
祥子的声音打破了沉寂,清冷,平稳,却带着一种将人推向悬崖的决绝。她的目光从屏幕上移开,如同两柄冰冷的锥子,刺向对面的睦。
“我们需要一双眼睛,一双能在最深处看到我们需要什么、带走我们需要谁的眼睛。这个人,必须能接触到最高警戒级别的囚犯,必须能熟悉内部通道和安防弱点,必须在关键时刻……为我们打开一扇门。”
她顿了顿,目光锐利如刀锋,不容任何闪避:
“睦少佐,这个任务,只有你能完成,其他年轻特工都不校”
睦的身体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仿佛被无形的重锤击郑
她张了张嘴,喉咙里却像被堵住了一块烧红的炭,发不出任何声音。
只有那双隐藏在镜片后的眼睛,剧烈地颤抖着,瞳孔深处翻涌着恐惧、抗拒,以及一种被彻底碾碎的绝望。
她死死地咬住下唇,直到一丝腥甜在口腔中弥漫开来。
“潜入身份,已经为你准备好。”
祥子仿佛没有看到她的挣扎,或者,她选择性地无视了。
她的指尖在操作台上一点,一份厚重的档案袋被初华推到了睦的面前。
档案袋的封面上,是一个陌生的名字:Аhha cepгeeвha Вoлkoвa (Anna Sergeevna Volkova)。
下方是一张经过精密伪造的照片——
照片上的女人有着明显的亚欧混血特征,眼神锐利而疲惫,眼角带着细微的皱纹,皮肤略显粗糙,是长期生活在严酷环境下的痕迹。
旁边标注着:
出生地:俄罗斯联邦,萨哈共和国(雅库特),奥伊米亚康。
父:谢尔盖·瓦西里耶维奇·沃尔科夫(俄裔),母:李秀珍(朝鲜裔)。
“你的‘母亲’,是‘脱北者’二代,在雅库茨克与你的‘父亲’相识结合。你在奥伊米亚康——那个号称‘寒极’的地方长大,成年后在雅库茨克矿场担任过安全员,因表现突出被推荐参加内务部(mVd)的狱警选拔。”
祥子的声音如同冰冷的机械,不带任何感情地叙述着这个精心编织、几乎衣无缝的谎言。
“所有的出生证明、户籍记录、教育履历、工作档案、社会关系网络,甚至包括你童年时在奥伊米亚康冻伤留下的疤痕位置和形态,都经过了最高级别的伪造和‘历史沉淀’。一个不符合西伯利亚人习惯的微表情,都会让你万劫不复。”
睦颤抖着伸出手,指尖冰凉,触碰到档案袋粗糙的表面。
那冰冷的触感仿佛电流般窜遍全身。
她翻开档案,里面是密密麻麻的文件、泛黄的“老照片”、甚至还有一张“母亲”抱着幼年“安娜”在奥伊米亚康冰屋前的合影,照片上女饶笑容带着西伯利亚特有的坚韧与沧桑。
一切都那么真实,真实得令人窒息。这是她即将抛弃“若叶睦”这个名字和全部过往,彻底融入的“新皮囊”。
“在‘冰点’内部,你不会是孤军奋战。”
祥子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冷酷的安抚,“FSb(俄罗斯联邦安全局)内部,我们有一条暗线。虽然他的代号和具体身份属于‘樱’机关最高机密,连我也没有完全投入(意指没有完全掌握其真实身份,只掌握联络方式和部分验证信息),但他是可靠的。在你通过审查,成功进入‘冰点’后,他会通过预设的、极其隐蔽的单向渠道与你建立联系,提供必要的内部情报和掩护。他会是你在那座冰封地狱里,唯一可能的光。”
祥子绕过操作台,走到睦的面前。
两饶距离近得能感受到彼茨呼吸。
祥子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照灯,审视着睦脸上每一丝细微的表情变化,捕捉着她眼中那几乎要溢出的恐惧和挣扎。
“若叶睦少佐,”祥子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如同军令般的威严,“帝国需要你的忠诚!哈夫磕荣誉需要你的牺牲!那些被囚禁在‘冰点’地狱、仍在为帝国流血的英灵,需要你去解救!告诉我,你是否愿意为了皇陛下,为鳞国的圣战,为了‘樱’机关的使命,深入敌巢,完成这项神圣而艰巨的任务?即使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
这赤裸裸的、充满了狂热军国主义色彩的诘问,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睦已经濒临崩溃的神经上。
“我……”
睦的喉咙里终于挤出了一个破碎的音节。
泪水,再也无法抑制,如同断了线的珠子,瞬间冲破了镜片的阻隔,顺着她苍白冰冷的脸颊汹涌而下,在她紧绷的下颌汇聚,然后重重地砸在冰冷的合金操作台上,发出轻微却清晰的“啪嗒”声。
那不是演戏,那是灵魂深处最真实的恐惧、痛苦与绝望的宣泄。
然而,就在泪水滚落的同一瞬间,她的身体却如同被无形的提线操控,猛地挺得笔直!
紧贴着裤缝的双手攥成了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带来尖锐的刺痛,这刺痛仿佛成了某种扭曲的支撑。
她昂起头,泪水还在流淌,但脸上的表情却瞬间凝固成一种近乎麻木的、空洞的坚毅。
她的嘴唇颤抖着,却用一种与脸上泪水完全割裂的、平板无波、甚至带着一种机械式狂热腔调的声音,清晰地、一字一顿地背诵道:
“是的!陆军少佐若叶睦,谨奉圣谕!为皇陛下效忠,为帝国圣业捐躯,乃军人无上之荣耀!粉身碎骨,在所不辞!必当潜入敌穴,克尽厥职,以报君国!若任务失败,当自决以谢皇,绝不留帝国之耻!”
这充满了血腥与狂热的誓词,与她脸上无声流淌的泪水,形成了令人心胆俱裂的强烈反差。
初华不忍地别开了脸。
祥子深紫色的眼眸深处,似乎也有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飞快掠过,但瞬间便被更深的冰寒所覆盖。
“很好。”
祥子点零头,声音恢复了之前的清冷,仿佛刚才那场灵魂的拷问从未发生。
她转身,从操作台上拿起一个深蓝色鹅绒盒子,打开。
里面静静躺着一枚勋章。
金色的底座上,一只振翅欲飞的金鵄(一种日本神话中的勇猛金鹰)栩栩如生,鹰爪锋利,眼神锐利。这是象征战功的功四级金鵄勋章,在惨白的灯光下流转着冰冷而沉重的光芒。
祥子拿起勋章,走到依旧挺直如标枪、脸上泪痕未干的睦面前。
她的动作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仪式感,将勋章仔细地别在了睦单薄作训服的左胸口袋上方。
冰凉的金属触碰到肌肤,睦的身体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
“这枚勋章,提前授予你。”
祥子的声音很轻,却像重锤敲在心上,“记住它的分量。记住你的誓言。记住,我们的利爪,必将撕开‘冰点’的寒冰。”
她后退一步,看着胸佩勋章、泪水未干却挺立如松的睦,如同在欣赏一件即将被投入熔炉淬炼的武器。
“残酷训练,即刻开始。初华,交给你了。”
“是,大佐!”
初华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沉重。
睦的目光低垂,落在胸前那枚冰冷的金鵄上,金色的鹰隼倒映在她满是泪水的瞳孔里,扭曲而模糊。
她不再流泪,只是那空洞的眼底深处,最后一丝属于“若叶睦”的光芒,仿佛也随着泪水流尽了,只剩下深不见底的、被誓言和恐惧冰封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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