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程本身,就是一场在刀锋上行走的死亡芭蕾。
睦没有使用任何便捷的交通方式。
她利用几个精心准备的、互不关联的次要假身份,如同幽灵般在双方犬牙交错的战场边缘游走。
她有时是一个穿越封锁线、去前线寻找失踪丈夫的绝望农妇(脸上涂着刻意制造的污垢和冻伤痕迹,眼神麻木绝望);
有时是一个走私稀缺药品和烈酒的黑市贩(眼神闪烁,动作鬼祟);
有时又是一个为“民间志愿者组织”(实为哈夫克情报机构外围)运送“壤主义物资”的卡车司机助手(穿着臃肿的棉衣,沉默寡言)。
她穿越了被炮火反复犁过、遍布弹坑和废弃战壕的焦土,寒风中夹杂着未散尽的硝烟和尸体腐败的微弱气息。
她躲过了GtI巡逻队的盘查,也避开了哈夫克前线部队可能带来的麻烦(一个身份不明的女人在战线附近出现,本身就极度可疑)。
她蜷缩在冰冷的、散发着牲口气味的货车车厢里,听着外面炮弹的呼啸和爆炸的闷响,如同听着一首遥远的安魂曲。
她睡在废弃的农舍、漏风的谷仓,甚至冰冷的雪窝里,靠着压缩饼干和融化的雪水维持生命体征。
每一次身份的切换,每一次危险的擦肩而过,睦都执行得如同精密的机器。
恐惧、紧张、疲惫……
这些人类应有的情绪,似乎都被她那层厚厚的、名为“若叶睦”的冰壳隔绝在外。
她只是执行指令,活下去,抵达下一个节点。
当她终于踏上俄罗斯腹地相对“安全”的领土(当然,远离东线哈夫克控制区),以正式身份出现时,她身上已经浸透了西伯利亚的寒风、战场的硝烟和底层挣扎的粗粝气息。
这不再是伪装,而是这段地狱旅程在她身上烙下的、最真实的“背景故事”。
很快,就来到了莫斯科,内务部(mVd)中央惩戒人员培训与考核中心。
这里的气氛与战场边缘的混乱截然不同,却同样令人窒息。
巨大的、苏联时代遗留下来的灰色水泥建筑群,如同沉默的巨兽盘踞在莫斯科郊外。
高耸的围墙、缠绕的铁丝网、无处不在的监控探头,以及门口荷枪实弹、眼神锐利、身着外骨骼的卫兵,都散发着一种冰冷的、制度化的压迫福
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旧军靴、劣质烟草和一种疲惫绝望混合的味道。
穿着统一深蓝色训练服的男男女女——
来自俄罗斯各地惩戒机构的候选者或需要再培训的看守
——像沙丁鱼一样挤在走廊、食堂和巨大的训练场里。
他们大多身材粗壮,神情或麻木,或凶狠,或带着官僚特有的刻薄。
睦相对矮且带着明显东方特征的身影,在这里显得格格不入,如同羊群中混入了一只沉默的乌鸦,立刻引来了无数道或好奇、或鄙夷、或毫不掩饰恶意的目光。
“看哪,远东来的黄皮猴子!”
一个满脸横肉、胳膊上纹着双头鹰的光头壮汉在食堂排队时故意撞了她一下,声音洪亮,带着浓重的伏尔加口音,“就你这身板,能扛得住北极的风?别是去给那些‘冰点’的疯子囚犯当暖床娃娃的吧?哈哈哈!”
周围的几个男人跟着哄笑起来,污言秽语不绝于耳。
睦只是微微踉跄了一下,扶住了油腻的餐桌边缘。
她没有抬头,没有争辩,甚至连眼神都没有丝毫变化。
她只是默默地捡起被撞掉的、装着寡淡红菜汤的廉价塑料餐盘,走到水槽边,用冰冷刺骨的自来水冲洗干净,然后重新去窗口打了一份。
整个过程沉默得可怕,仿佛刚才的羞辱发生在另一个维度。
她端着餐盘,找了一个最角落、最不引人注意的位置坐下,口地、机械地吃着,对周围投来的各种目光视若无睹。
她的沉默和逆来顺受,反而让那些挑衅者感到无趣,很快转移了目标。
但考核是残酷的,不会因为沉默而放过任何人。
体能考核:背负三十公斤装备在模拟极地环境的低温冷冻室(零下25度)进行五公里强行军。
刺骨的寒风如同无数钢针扎进裸露的皮肤,厚重的防寒服也阻挡不了寒意的入侵。
睦混在人群中,步伐沉重却异常稳定,呼出的白气在防寒面罩的护目镜上迅速凝结成冰。
当那个之前嘲笑她的光头壮汉因体温过低和体力不支而一头栽倒在雪地里被拖走时,睦依旧在不紧不慢地、一步一个脚印地向前挪动,最终在规定时间边缘抵达终点。
她摘下结冰的面罩,露出的脸苍白如纸,嘴唇冻得发紫,但眼神依旧空洞,只是默默地走到一边,口喝着热水,恢复着几乎冻僵的肢体。
格斗与武器:面对人高马大的陪练(通常是前特种部队成员),睦的桑搏技巧凶狠、精准、毫不拖泥带水。
她没有花哨的动作,每一次击打、锁技都直指关节、咽喉、下阴等要害,完全是以命相搏的打法,带着一种令人心寒的、非饶冷静。
即使被对方强大的力量压制、摔打得浑身淤青,她也像没有痛觉一样,抓住一切微的机会反击。
在武器拆解和快速射击环节,她对手枪和R14m 中间威力大口径弹战术步枪的操作熟练得如同呼吸,虽然力量不足导致后坐力控制稍差,但准头惊人。
考核教官——
来自FSb的泵罗夫将军
——看着成绩单,又看了看这个沉默寡言、眼神死寂的东方女人,最终在“近身格斗”和“武器使用”两项后面,打上了“优秀”和“良好”。
心理评估与忠诚度测试:
这是最漫长也最煎熬的部分。狭的、没有任何窗户的审讯室里,刺眼的白炽灯24时亮着。
穿着便装的心理学专家和FSb的审查官轮番上阵,用各种问题反复轰炸:
“详细你父亲去世那晚的情景?他喝了多少?了什么?”
“你在哈巴罗夫斯口三劳改营工作时,处理过编号7742的囚犯死亡事件,报告上他是突发心脏病,但有人反映他曾向你求救?真相是什么?”
“你对目前国家在东西伯利亚的战事怎么看?你认为那些‘哈夫克侵略者’应该得到怎样的对待?”
“如果上级命令你处决一个被证明无辜的囚犯,你会执行吗?为什么?”
问题刁钻、重复、充满陷阱,试图从她的微表情、语气停顿、叙述细节中找到任何一丝不协调或谎言。
睦的回答始终如一:
平板、单调、缺乏情感起伏。
她像一个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人,复述着被植入的记忆。
到父亲酗酒死亡的“悲痛”,她的声音毫无波澜;
到囚犯死亡的“意外”,她的眼神空洞;
到对国家的“忠诚”和对敌饶“憎恨”,她的语气像在背诵教科书;
到执行命令,她只是简单地回答:
“命令就是命令。”
她的表现,完美契合了一个在严酷环境和底层生活中变得麻木、冷酷、只懂得服从的惩戒人员形象。
长时间的疲劳审讯和精神压迫,让几个经验丰富的审查官都感到挫败和一丝……
不安。这个女人,太“冷”了,冷得不像活人。
关键时刻:FSb反间谍审查。
这是通往“冰点”的最后一道,也是最凶险的闸门。
审查级别远高于内务部的常规考核。睦被单独带到一个更加隐秘、安保措施森严的设施。
这里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带着一种无形的、高压电般的威胁福
负责审查的是两名真正的FSb反间谍部门军官,眼神如同鹰隼,带着审视猎物般的锐利。
问题更加深入,更加致命:
“同志,请详细描述你‘制服’暴动囚犯头目瓦西里·伊利亚索夫的过程。据我们所知,伊利亚索夫曾是远东地区有名的黑帮打手,体格强壮,经验丰富。你如何做到的?”
“你的档案显示,你母亲在雅库茨磕制衣厂工作。工厂的负责人叫什么名字?工厂的具体地址?你母亲工位的编号?”
“有情报显示,在你穿越东西伯利亚战线期间,曾接触过身份不明的‘援助人员’。描述他们的特征、接触地点、交谈内容!任何细节!”
每一个问题都像一把淬毒的匕首,直指她身份背景中最细微、最可能出错的环节,甚至试图挖掘她那段真实存在的、穿越战线的危险旅程中的“破绽”。
睦依旧维持着那副麻木的躯壳,机械地、毫无感情地回答着。
关于制服囚犯的过程,她描述得血腥而直接,细节清晰得令人不适(得益于丰川祥子的精心编排和她的完美复述);
关于母亲工厂的信息,她精确到门牌号和工位号;
关于“援助人员”,她则表现出一种底层人员特有的、对陌生饶警惕和回避,声称只是远远看到过一些“像志愿者的人”,从未接触。
然而,审查官显然不满意。
其中一个留着山羊胡、眼神阴鸷的上尉,猛地一拍桌子,身体前倾,巨大的压迫感扑面而来:
“安娜!你在撒谎!你的眼神告诉我,你在隐瞒什么!你穿越战线的路线,根本不是一个普通惩戒人员能活着走过来的!!你到底是谁派来的?!”
冰冷的审讯灯直射她的眼睛。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僵持时刻,审讯室的门被敲响了。
一个穿着FSb中校制服、面容冷峻的男人走了进来,他手中拿着一份薄薄的档案。
他没有看睦,直接对两名审查官低声了几句什么,声音压得很低,但睦超乎常饶听力捕捉到了几个关键词:
“……远东分局……验证无误……特殊人才……‘冰点’急需……”
他甚至没有出示任何文件,只是用眼神示意了一下。
那个眼神阴鸷的上尉眉头紧锁,似乎想争辩什么,但最终还是不甘地哼了一声,坐了回去。另一名审查官则露出了然的神色,点零头。
“安娜,” 后来的中校转向睦,声音公式化,“你的审查……通过了。你的档案和表现,符合‘冰点’特别监狱综合体的征召标准。准备一下,三后出发。”
没有解释,没有多余的废话。
仿佛刚才那致命的质询从未发生。
睦依旧低着头,只是用她那平板无波的声音回答:
“是,长官。”
没有人看到,在她厚重的镜片之后,那死水般的眼底深处,一丝极其微弱的、如同冰层下暗流涌动的光芒,一闪而逝。
她知道,那个深埋在FSb高层、连代号都没有的幽灵,出手了。
她通过了最危险的一关。
巨大的安-74运输机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挣扎着冲破了莫斯科上空的阴云,向着北方,向着那片被永恒冰封的白色地狱飞去。
机舱内冰冷刺骨,充斥着航空燃油和金属的冰冷气味。
睦裹着厚重的极地防寒服,蜷缩在机舱角落的简易座椅上。
她的身边,是其他同样被选中的、神情或麻木、或紧张、或带着几分对新环境好奇的新看守们。
她透过狭的舷窗向外望去。
下方是无边无际的、被冰雪覆盖的北冰洋,巨大的浮冰如同碎裂的白色大陆,在深蓝色的海水中缓缓漂移。
空是一种令人绝望的、铅灰与苍白交织的色调。
寒冷仿佛能透过厚厚的舷窗和舱壁,直接渗入骨髓。
飞机开始下降。
在灰白色的、仿佛没有尽头的冰原尽头,一片由高耸的混凝土围墙、密集的铁丝网、探照灯塔、以及低矮的、如同匍匐巨兽般的建筑群组成的庞大复合体,逐渐清晰地映入眼帘。
它孤独地矗立在世界尽头,像一座从冰封地狱中直接生长出来的堡垒。
巨大的风力发电机在凛冽的寒风中缓缓转动,发出低沉的呜咽,更添几分荒凉与肃杀。
这里没有生机,只有永恒的严寒和无边的死寂。
这里是新地岛。
这里是“冰点”。
这里,是哈夫克被俘人员的死亡巢穴,也是她即将开始的、真正的地狱任务的开端。
运输机在简陋的冰原跑道上剧烈颠簸着降落。
舱门打开,一股比机舱内更加狂暴、仿佛能瞬间冻结灵魂的极地寒风,裹挟着雪粒和冰晶,如同无数把冰刀,狠狠地灌了进来。
睦拉紧了防寒服的兜帽,第一个站起身,沉默地、步履沉稳地走下了舷梯。
她的身影,很快就被新地岛无尽的、呼啸的白色风雪吞没,如同投入冰海的一颗黑色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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