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长江强迫自己挺直腰板,大声喊道:“乡亲们,冷静!乡里已经组织力量来救援了,大家不要乱,听指挥!救援队马上就到!”他的声音在风雨中显得有些单薄,但总算暂时压住了一些骚动。
他快步走向洞口,一个穿着还算干净、但同样湿透、脸上毫无血色的中年女人抱着一个裹在破旧襁褓里的婴儿,噗通一声跪倒在他面前,挡住了去路。
“孟乡长,求求你,救救我男人,他还在下面啊……”女人哭得撕心裂肺,怀里的婴儿被惊醒,不停地啼哭。
孟长江认得这个女人,她是矿上会计张翠兰。他心头烦躁,想绕开她:“张会计,你快起来,现在不是哭的时候,救人要紧。刘老歪呢?矿老板呢?”他最关心的是责任人刘老歪的去向。
张翠兰死死抱住他的腿,哭喊道:“跑了,刘老板他……他听到塌方,开车就跑了,孟乡长,你是大官,你得管啊,下面……下面还有十几号人啊……”
“跑了?!”孟长江只觉得一股邪火直冲脑门,恨不得把刘老歪生吞活剥了。这个王鞍,捅了大的篓子,自己先溜了!他强压怒火,试图掰开张翠兰的手,“你先放开,我保证,乡里一定全力救人。”
就在这时,洞口处传来一阵骚动和惊呼:“挖到了,挖到了,还有气,快来人!”
孟长江精神一振,猛地甩开张翠兰,快步冲向洞口。几个矿工正七手八脚地从泥石中拖出一个浑身是血和泥的人。那人一条腿以诡异的角度扭曲着,脸上糊满了煤灰和血污,只有微微起伏的胸膛证明他还活着。
“担架,快,送卫生院!”孟长江嘶吼着,亲自指挥。他蹲下身,想查看伤者的情况。就在他低头凑近的瞬间,张翠兰怀里的那个婴儿,不知是因为惊吓还是别的什么原因,一股温热的液体隔着薄薄的襁褓,精准地喷射到了孟长江的脸上。
一股浓烈的、属于婴儿的尿臊味瞬间钻入孟长江的鼻孔。
孟长江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周围的嘈杂似乎都安静了一瞬,几个离得近的干部和矿工,表情古怪,想笑又不敢笑,只能拼命憋着。终于有一个乡干部笑着道:“恭喜孟乡长,喝了童子尿,大吉!”
张翠兰却是吓得魂飞魄散,噗通又跪下了,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孟乡长,对不起,对不起,孩子,他不懂事……我……我给您擦擦……”她手忙脚乱地想用自己的袖子去擦孟长江的脸。
“够了!”孟长江低吼一声,猛地站起身,脸色铁青。他这辈子还没这么狼狈过。在众目睽睽之下,在如此要命的关头,被一个婴儿尿了一脸,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他强压下翻腾的怒火和恶心,对匆匆赶来的乡干部:“还愣着干什么?组织人,继续挖,不惜一切代价救人。把能找到的所有人都给我叫来,另外,派人去追刘老歪,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完,他不再看张翠兰和那个婴儿一眼,转身走向一旁临时搭起的雨棚,那里有电话。他需要马上向县里汇报。他得在上级震怒之前,把“积极组织救援”、“控制事态”、“追捕责任人”的姿态做足。他扯了扯湿漉漉、带着尿臊味的中山装,心里骂了句:妈的,这官当得真他娘的窝囊!
后续的救援持续了三。最终的结果是:三人死亡,七人重伤,五人轻伤。刘老歪如同人间蒸发,杳无音信。所有的压力,如同千斤重担,结结实实地压在了孟长江的肩上。
县里的调查组来了,劈头盖脸一通训斥,结论直指乡政府监管不力,纵容非法开采。虽然这种“黑口子”实际是书记默许,但出了事,就是主管经济的乡长孟长江出来顶雷。他的仕途,似乎已经看到了尽头,甚至可能面临牢狱之灾。
孟长江如同困兽。他动用了自己当时能想到的所有关系,求爷爷告奶奶,四处奔走。他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烟一根接一根地抽,眼睛熬得通红。他一遍遍地写检查,一遍遍地琢磨如何推卸掉一部分责任,如何把“组织救援得力”、“尽力挽回损失”的功劳放大。他知道,这是生死存亡的关头。
就在他焦头烂额之际,他想到了一个人——张翠兰。那个抱着婴儿、跪在他面前、还让他当众出丑的女人。她是矿上的会计,刘老歪跑了,她会不会知道些什么?比如,矿上的账目,刘老歪可能的去向,或者一些可以用来分担责任的内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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