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司马衷大婚之日，正是贾午偷情的机会，结果要用刀子、绳子、毒药拷问几个侍女。
贾充和九五之尊的司马炎有同样的苦恼，问题都在后代身上。
洛阳花似锦，五十几岁的人，固然舍不得离开，而镇外之后，朝里的事，都由人去发放，最不甘心。但现在终算老佑人，一场大雪，军行受阻，加之为了太子大婚，司马炎也不再提西遣的事，放下了心上一块石头。虽然这些日贾府里因为办嫁事，充满喜气，但是贾充心上那块更大的石头，依然压在上面。
去年底在夕阳亭上，给两个女儿一闹，弄得好没有脸，两个前妻的女儿一出现，他就会想到:如果这两个女儿是儿子就好了。
前妻李氏没有生过一个儿子。现在的妻子郭槐，虽然生过两个儿子，却都折了，膝下只有贾南风和贾午两个女儿。
为了嫁女，这件事更使他心上有了郁结。
照理迎送客人，有两个儿子办，那多么好!现在只得叫兄弟贾混这个胡涂虫来帮忙，好在还有几个侄儿相助，也是无可奈何，贾府上也不见得有何光彩。
婚期越来越近，宫门前张灯结彩，从贾府到宫门，原只有一条街，沿街也扎满疗彩，人客礼担来来往往，一切都已整备就绪，只等吉日良辰到。迎亲的时候，太子的安车，驾了三匹马，另外还有三乘副车，要在这儿经过的。
偏偏在大婚吉日前三，二女儿忽然病了，母亲郭槐去看了她一次，摸了她的头,好象有点寒热,觉得无碍，可能是着了凉，又回到大女儿的房里忙，检点那些收来的礼物，也没告诉贾充。
贾充听到了，便过来问。侍女一报，郭槐和贾南风便迎出来，请了安。贾充看看大女儿贾南风的脸，还是那样黑苍苍的，眉丝上有一块疤，觉得大女儿怎么样也不象做皇后的，现在居然要做太子妃了，也没话，把郭槐拉到廊下，问二女儿的事。
“不要紧的，着了凉，要是不放心，请太医来吧!”郭槐。
郭槐也是黑溜湫的，身材短，两只黄黄的眼珠，眉毛却竖起，隐隐有股杀气，贾充不敢正视她。
“不是这个意思，午儿她知道那件事吗?”
“知道什么事?”
“皇上原想要她的，只是嫌她年纪。”
“没人告诉她，怎会知道啊?”郭槐，“除非你对她了。”
贾充赶紧没有这回事，情知再要和她话，又会顶嘴了，于是走出来，到贾午的房里去。
侍女忙告诉贾午，贾午立刻把被子蒙了头。贾充走到廊下，几个侍女一齐跪倒，迎了进去。
\"午儿，你怎么了?”
贾午在被子里露出头来，看她倒也没有什么异样，不过脸色黄黄的，带几分憔悴。
“没有什么，阿爸不要操心，阿娘也来看过了，着零凉，喝些热汤也就好了。”
贾充摸摸她的额头，真的似乎有些寒热，:
“还是请太医来看看。”
贾充心里有数，这孩子也大了，懂得人事，皇上议婚时提到过她，料她也听到了，如今姐姐忙着嫁事，她就索性称病，八成是这个原因。
贾充踅了出来，觉得满腹心事，没人好的，便走到后院去，到他娘的灵堂里去坐一会。
穿过一带长廊，贾充记起，这是郭槐杀死大儿子的奶妈的地方，还是自己动手的，绑了起来，打了几十鞭，倒在廊下，叫大老爷救命，贾充赶到，已经断气了。
“唉唉!为什么要这样呢?是要我绝嗣吗?是我不该不接李氏回来的报应吗?
“那时娶了郭槐，多么快乐啊!李氏坐流放，是她父族、的案子，幸而没有牵涉到夫家;尤其快乐的是郭槐生了一个儿子黎民，用了一个年轻奶妈，带大了他，直到三岁，郭槐一直疑我和奶妈有私情，那奶妈抱了黎民走进来，我走过去接了，孩子还笑，奶妈也笑，郭槐看在眼里，转眼之间，就把她绑在这儿廊下鞭打，要她供出私情来。奶妈年轻貌美，白白胖胖的，可怜就这样活生生地给她打死了。黎民这孩子日夜啼哭，他不知道有个娘，只知道有个奶妈，唉!真是象亲娘一样带这个孩子，终于忧郁成病，这可怜的孩子就死了!
“后来又生一个儿子，以为这次该没事了，哪知她又要杀奶妈!又我与她有私情。
“真猜不透是什么心肠!又把那个奶妈杀了，不单是疑心和我有私情，因为孩子怕娘，只亲近奶妈，她也妒忌，越想越不对，就是一刀!可是孩子没有了奶妈，又忧郁而死了。唉!那奶妈也在这廊下杀死的，……”
贾充走到灵堂里，原先是他娘住的，现在只供神位了。
他供过香，叩过头，侍女给他端来一张靠背椅子坐了，挥手叫侍女们出去，好静静地坐一会。
“唉唉!娘呀，我对不起你，没有听你的话，去接李氏回来,可是怎能去接呢?一定要酿成血案,那时叫我怎么办?
“娘啊! 我向你道喜，你的孙女要做太子妃了，可是真担心啊!南风和她娘是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样子也象，黑苍苍的，矮矮，动不动使性子。娘呀!你知道吗?做了太子妃，如果有个三长两短，我们真会有灭门之祸的呢!娘呀!该不会吧?这些贺客盈门，谁知道我心里的烦闷呢?求求你，娘啊!保佑我们贾家吧!你是最明事理的。
“皇上信任我，先帝本来要传位给舞阳侯司马攸，现在他是齐王。我:立嗣立长，长子有人君之德，宽仁大度，应奉社稷。这才立他为太子，其实，齐王攸现在是我的大女婿，要是他做了皇帝，我会遭到女儿报复的。虽然皇上对我有宠遇，不过，不测之威很难预料。就这一次，侍中任恺上了个奏表，要我远放到关中去，皇上就准了。你知道吗?他们日夜想挤我外镇，朝事好由他们把持，我忍了这口气。
“现在，总算把大女儿嫁给太子了，将来也是皇后，即使这样，将来仍旧可能叫我出镇，羊 祜、张 华、任 恺、杜预，还有中书令庾纯，都是一党,还怂恿皇上伐东吴哩!我就反对，东吴有堑之固，不能伐!要伐东吴，少不得又要我出镇，不过也怕他们看出这一层意思，朝里调不出饶时候，我也上表要立勋边境,请求领兵外放,皇上自然不准啦!
“娘啊!宽恕你的儿子吧!我做这个官，岂不也是很辛苦的吗?
“朝中帮得我手的只有荀勖，济北郡公，和他共定律令，彼此知无不言，还有左卫将军冯，也谈得来，这次女儿嫁作太子妃，都靠了他们。
“皇后家现在是亲家了，她的叔父杨骏很粗暴，倒不怕他。还是卫瓘的声誉高，身为名士，有功不居，人又正直，现在都督幽州诸军事，又回北方去了，迟早会征做尚书令，皇后讨厌他，不过皇上的意思，要把繁昌公主嫁给他第四个儿子卫宣，一定要结个儿女亲家，不能不防。
“娘啊娘啊!你是不是呢?……”
贾充在府第中极孤独，没有人可以商量什么，尤其是和妻子郭槐，贾府里是她一个饶世界。只有女儿贾午，还可以几句，但是她究竟太年轻,少不更事,和她什么呢?
自己的亲弟弟贾混，简直是条混虫。最有头脑的是大女儿贾褒，可惜她早已出嫁,而且以母亲李氏的关系,颇有芥蒂了。
“唉唉!娘啊!你我是不是很苦恼呢?”
忽然有一阵风吹进灵堂，灵前的引魂幡飘来飘去，似乎空中还有声音，隐隐地在:
“唉唉!我要你把 李氏接回来，你不答应，还问我什么话呢? 了你也会听吗?”
贾充突然惊醒，原来几乎在灵前打瞌睡了。他嗒然若失，看看灵前的灵灯，一跳一跳的，似乎灯花结得太粗了，油也少了，他只得回出来。走过廊下，忽见弟弟贾混急匆匆地撞了过来，:
“大哥，外面荀大人来了!”
“哪个荀大人?”
“荀勖大人。”
“请。”
“已经在堂上了，他是来‘问名’的。”
“啊!我怎么忘了。”
虽然是太子娶妃，但也按照婚礼手续，而且更加严格，“纳采”“问名”之类，一项不少，都由太史令择吉举行，由大臣奉了喜书来拜。
贾充接出来，见过礼，荀勖就恭维:
“国之栋梁，行事总能率先楷范，真是令人佩服!”
“荀公何出此言，老夫有何楷模之处?”
“皇上下诏，禁雕文绮组非法之物，还是月初的事，今日登堂，果然不见一幅锦绣，足见贾公忠君体国。”
“哦!这都是下人办的事，老夫怎么知道呢?哈哈!”
贾充。
“便是贾府的下人，也都谨奉国法，别的也就可想而知了。”
奉过喜书,应付开公事,两人就到书房中细谈。荀勖:
“贾公可曾知道坏消息?”
“什么坏消息?”
“卫瓘去了幽州，奏表就到，那边的匈奴竟然降了!”
“可是真的?这是一件大功!”
“奏表昨晚到的，监军胡奋，讨匈奴刘猛，他的左部帅李恪突出奇兵，把刘猛杀了，于是余部就归降，北方就有一排安静。不定又要下诏召回卫瓘了。”
“这倒不定。他也屡求入朝，只是不敬太子，皇上未必高兴,癞痢头的儿子自己的好，怎容得别人一句话的?”
贾充罢，荀勖笑了起来，:
“别的不怕，只怕他回朝之后，也竭力主张伐吴，羊祜他们就多一张嘴了。”
“可不是?伐吴这件事千万不能提。”
“弟也知道贾公的意思。孙皓是迟早必亡的,现在给羊祜抢在前面，由他去得功，我们也只得东吴险，基业稳固，不可轻动。其实只要等一等,过了几年,皇上宾，他旦旦而伐，能保得长久吗?即或不宾，太子大婚后，得了孙子，这个功不是要让贾公?”
“啊呀!怎能这样?”贾充笑起来，“东吴有长江之固，真是难于图取的呢!”
“贾公勿虑，”荀勖，“这件功劳，一定要让贾公的，弟无德无能，这件事一定要力争，贾公尽可放心。”
贾充再三谢过了，送荀勖出来，荀勖又环顾大堂四周充满喜色的铺陈，:
“只有这一着棋斗得过他们，任恺不过是人，貌似正直，有些油水沾手，也就没有什么了。”
“是这样吗?”
“弟会安排的。”荀勖，“忙过这几，贾公也该好好地休息一下了。”
“是的，我的心也定了!”
其实贾充何尝能放心,不过他现在存个希望，就是贾南风做了太子妃之后，能生个外孙出来。太子虽然不成材，生儿子总是会的，将来又是做太子，做皇帝，虽然不是自己的嫡系，向他叩头也值得。朝里的大臣，什么杨骏，什么卫瓘，什么羊祜，什么杜预，什么张华，……那些一品大员，都跪到脚底下去了。
忙了几日之后，终于盼到了辛卯日，大婚的正日，清早起来，焚香祭祀，虔诚祷告。到择定的吉时，下午申初时分，宫里太子卤薄早出来了，贾南风坐了太子的安车，吹吹打打进宫城，后面贾充骑马，郭槐坐车，还有一群亲戚送亲，独不见贾午。
贾午在家里蒙被大睡，听迎亲的卤薄远去，才坐起身来，靠在床上，:
“把我气死了!”
侍女们都偷笑，这十三岁的姑娘，竟象三十岁的老姐，出言尖利老辣，端起架子来，比大人还象模象样，胜过她姐姐。
现在她吩咐侍女准备些食物，因为三没吃东西，熬着一个饿瘪的肚子，毕竟不大好过，趁合府出空，都去送亲的时候，好好吃一顿。
她拥被大嚼，吃得半饱时，便对春燕:
“这几见过韩相公没有?”
“没有，要紧在房里侍候姐，不曾出门半步。”
一问一答，仿佛韩寿不象一个陌生的汉子了。
“也好。”贾午，“趁阿爸出门，去偷一盒香来。”
“啊!这可使不得。”春燕，“姐自己去不妨事，我们奴婢，万一捉住，连命也没有了。”
“叫你去就去!”贾午，“有什么事由我来担待。”
春燕见她眉毛一竖，两个黄眼珠一横，知道她又要发脾气了，不好惹她，只得答应了。不过仍旧推:
“只不知藏在什么地方，大老爷的屋子又大，哪里去摸呢?”
“这容易，就在床前的柜子里，靠床第一个抽屉。”贾午。
春燕奉命去偷，好在贾充房里几个侍女都趁机偷懒去玩了，走得空空的，摸到床边的柜子，打开抽屉，就见到西域奇香的盒子，她曾见过，所以一眼就认出了，手到擒来，纳在怀里，又悄悄地溜回，呈给贾午。
贾午打开盒子闻了一下，觉得对了，:
“我要写封信，给我一起送去。”
“送到哪儿去?”
“韩相公呀!装痴扮呆，怎么还要问的。下次再问，我要打了!”
“下次再不敢，姐饶恕这一回。”春燕哀求，可是肚子里暗笑。
当下备好文房四宝，好让贾午写信。贾午披衣坐好，几案移到床上，春燕磨好墨，贾午便伸笔，撑了下巴想了好一会，下不得一个字，随后总算写了一行，觉得不妥，把花笺搓作一团，丢在地上。
没半盏茶工夫，地上全是纸团。好不容易，总算写好了。对春燕:
“时间就不写了。”
“什么时间?”春燕。
“约他来的时间啊!”
春燕吓了一跳，:
“约韩相公来吗?”
“你是蠢的，不是约他来，叫你一趟一趟跑做什么呢?
这封信是个证据，你只当面对他，叫他今晚到后园里来。”
“怎么进来呢?”
“你不会去开门的吗?”
春燕不敢再问，只得依言去办，拿了信和一盒西域奇香到建春里韩府去。哪知韩寿合家，为了太子大婚，也进宫去了。回来禀明贾午，信和香都携回，贾午就赌气，一个骨碌，倒在被窝里蒙头而睡，一句话也没。
到了黄昏时分，正要上灯，大约宫里的大婚典礼，正进行得如火如荼，侍女们为此窃窃私语，互相猜测那景象，忽然贾午钻出被窝来了，大叫一声，:
“这人是个书呆子，不知道今是大婚 吗? 我不要你了!”
侍女们又给她吓一跳，忙上前听候吩咐。
“春燕呢?”
“到厨房里去了。”
“快叫她来。”
侍女们便穿梭似的去叫春燕，到了床前，贾午:
“你快带了信去，等韩相公，等不到就不要回来见我!”
“半夜三更也等吗?关城门的。”
“半夜三更怕什么?今太子大婚，不禁夜，怎会关城门，不知道吗?”
春燕只得如命而去。果然,东城御道和城门上都点灯,不过城外就黑麻麻了，幸而是亮星，再加又是走熟聊路，到了韩府，问过门公，知道韩府合家人仍在宫里，都没有回来，心想如果在门上等，韩府下人便一传十，十传百，传出是非来，不如在路口守着为好。
于是在路口槐树下拣块石头坐了，春寒二月，夜风割面，春燕给冻得簌簌抖，只有熬住。
过了二更时分，有车马来了，前面有盏大灯笼，一面是“司徒府”，一面是“韩”字，韩寿祖上做过前朝曹魏的司徒，所以一直沿用这个大灯笼。春燕看惯聊。
车马到了门口，在灯影里，见马上有人象韩寿，便上前呼叫，从人要喝开她，韩寿见是春燕，虽然 欢喜，却也愕然，下马走过来，:
“怎么这时在这儿?”
“等韩相公，有一包东西在这儿，还有一封信。”
接了过去，隔着包袱，便闻到那股异香，春燕把他一拉，在他耳边:
“姐叫你今晚去，在后园等你。”
罢一溜烟地走了，韩寿想再问一句也来不及，春燕已经沉没在黑暗里了。
韩寿打开信，就灯笼下一看，字迹倒也娟秀，不过写得歪歪斜斜的，料是贾午的亲笔，便摺起来和奇香一齐纳在怀里，吩咐从人:
“对老夫人一声，有事回城里去。”
罢，上马就跑，绕过宫门口到武库南，差不多穿过半个洛阳城，到了御史台附近，才拴了马步行到贾府后园去。
贾府里灯烛明亮，前面人声鼎沸，贾充等人刚刚从宫里回来，后园却是幽静的，也没有什么灯火，推后园的门，闩得紧紧的，韩寿便攀墙跃身而过，不敢贸然走进去，躲在一处照壁后看动静。
一会儿，有个人影，从花架那边走过来，直到后园门，轻手轻脚的，托开了门闩，把门开了，还探头出去张望了一下，然后把门掩上。
韩寿看得清楚，正是春燕，可见她的话不虚，便轻轻地走到背后，拦腰一把抱住，春燕想叫也不 敢叫，用力挣扎，韩寿:
“不用怕，是我。”
“不来了，相公吓我。”
“现在还逃? 让我香个脸就放你。”
春燕给他又香脸，又亲嘴，闹了一会，才推开了，:
“姐在等你，你要心些。”
春燕在前引路，曲曲折折的到了贾午房门口，停住了脚步，也不做声，只做手势，叫韩寿进去。
“就这样进去也使得吗?”韩寿。
“胆鬼!怎么使不得?”
韩寿便推门进去，后脚刚刚踏入，春燕便把门拉上了，站在门前守望，不敢离开，只道还要带他出去，哪知等了一个多时辰，里面声息全无，纸窗上烛影摇摇。
于是坐在门阶上打瞌睡，房里一个侍女也没有，早打发开去了，一会儿，有侍女来叫醒她，:
“快亮了，还不叫他走?”
原来个个都守候在旁边。可是谁也不敢 惊动，又只好等。过了四更，才见韩寿摸出来，大家吁了口气，仍由春燕送他出后园去。
自此韩寿每晚必来，翻墙而入，走熟了路，也不用春燕带了。
贾午每日敷粉涂朱，打扮得容光焕发，比贾南风出嫁时还要风光，房里的侍女，个个喜气洋洋，连她母亲郭槐也觉得奇怪。
府中的下人，也都知道了，可是郭槐不知道，贾充更不知道，只瞒住了老夫妇两个人。
贾充只在等宫里的消息:她的女儿什么时候有喜讯。
过了端午节，就听到了消息,贾南风有喜了,贾充欢喜，司马炎也欢喜。
到了七月里，司空郑袤中了风，在家休养，贾充就升了官，做了司空。原先司空是当代名士裴秀，服寒食散，结果发病死了，由郑袤接充，不过半年就中风。现在贾充真是三公之位了。司空要一批僚属，有人推蔫韩寿做司空掾，一即合。
他一到差，和同僚们共起坐，穿的衣衫单薄，觉得他身上有股香气，识货的人知道是西域奇香，皇上曾赐给贾充和大司马陈骞，朝里只有这两人有，怎么韩寿身上也有的?悄悄地告诉贾充。贾充心疑，在房里打开抽屉一看，少了两盒，并不声张，推想有谁偷去了:除开女儿贾午，没人会到他房里的;就是郭氏，也不曾给她，她要时不会不开口的;
再则即使拿去了，也不可能落到韩寿手里，莫非这鬼头和韩寿有了私情?可是贾府出入这样严，贾午又不出门的，怎样私通? 不要是韩寿在晚上偷偷入宅的?……
疑惑不定。到了晚上，忽然想起，不如佯惊有贼，叫家人内外查一查，于是叫起来，:
“好象有贼!”
家人敲起云板来聚众,贾充起身,吩咐沿着围墙去查看。
明火执仗，合宅惊动，在围墙周围查看了一遍，回报没有贼踪，不过在东北角的围墙上，有个缺口，好象是狸猫上下时走出来的。贾充心想:又不好到女儿房里去查，万一真是查出，却是丢面，所以不再问了，只能另行计较，挥手叫家人散去。
但是家人已在窃窃私议，暗暗好笑，知道有个大贼在四姐房里，大老爷叫喊有贼，不知是见了韩寿的影子还是怎么的?如果真是捉到了，却不好看，大家无非敷衍公事，闹嚷嚷地忙了半夜。
第二贾充想出计较，把可疑之处对郭氏一，郭氏鼓起了两只黄眼珠，摇头:
“我女儿怎会做出这种事来?不会的。”
“有个法子，只要拷问她房里的几个侍女，倘有私情，必瞒不过她们，不定就是这些贱货牵的线。”
郭氏点点头，如法照办，把贾午房里的侍女都叫来，一起有四个人。
地上放一把刀子，一根绳子，一包毒药，郭槐开口:
“你们把姐引诱坏了!但要你们实，要不然，都要就死!刀子、绳子、毒药由你们拣!”
谁不知郭氏的辣手!在贾府里，杀几个人不算一回事，何况郭氏亲手杀过不少人。现在看到她那副铁青的脸，早已吓得发抖，都拜伏在地上，叫夫人饶命。
“要饶命就快!”
经此一逼，侍女们个个把话实出来，春燕更把如何叫她送信送香的经过和盘托出。贾充和郭槐都听得呆了，半晌才问:
“就是太子大婚那吗?”
“就是那，城门都不关的，半夜里叫韩相公来了。”
贾充见郭槐露出凶相来，料来她又要杀人，便向她摇摇手，:
“你们老实，得好，都没有罪的。本来这种事应该禀过夫人，不要偷偷摸摸才好，男婚女嫁，是件正事!韩相公是个出众的人材，我也喜欢有这个女婿，回去对姐吧!”
侍女们这才得了赦，个个欢喜，叩头辞去。郭槐依旧目露凶光，:
“招他做女婿?不要杀这些引坏女儿的贱人?”
“招他做女婿，我倒要女儿好眼力，你知道韩寿是谁?前朝韩暨司徒的曾孙，生得一表人才，只有二十来岁，书画都来得，不愧是名门之后。”
“人在哪儿?”
“就在老夫属下，做个司空掾，掌理文书。”
“做个掾属，这官儿未免太了吧?”
“也不。”贾充，“要升官不容易吗?”
“不升官不好娶我女儿!”
“我自有理会。”
这一回，贾充总算占了上风，郭槐听了他的主张，两只黄眼珠骨溜溜的不住打转，她心里也乱了，不过也没再什么话。
贾充找荀勖，托他做媒，明有意招韩寿为婿，荀勖一口应承，全不知有那段故事，很快就成婚。司马炎听到了，就给韩寿加了官:散骑常侍。贾府又办一次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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