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炎准备伐吴，检阅一下兵力，只是迟迟未见下伐吴令，但是谣传很盛。
皇上要阅军，贾充听了，有些无精打采，振不起精神来。
阅武场、宣武观，都在北门外，自凌云台后出宫门，经大夏门，渡过榖水的石桥，便是阅武场。
阅武的意思，无非是整顿军马，准备要南伐东吴。而这件事是贾充最犯忌的。自从司马炎篡位，国号大晋，以泰始为年号，迄今十年，从来不曾阅武，而今年偏偏阅武;伐吴之议，甚嚣尘上，那么阅武岂不为了准备有所行动?更特别的是从扬州召回大将军陈骞，拜为太尉，阅武时自然由他号令，将来自然是统帅了。贾充得不到一点功，即使有一点，也在人后，孙皓残暴不仁，东吴一定会亡的，真所谓手到擒来，眼睁睁给别让功，心里十分不舒服。
但皇上既然阅军，大臣们怎能不去呢?
扬州和东吴只一江之隔，东吴的情形,一向了如指掌,陈骞见了司马炎，一一面奏，比之往日奏表上所陈的更加清楚了:
“七年前，在建业造昭明宫，人人都要入山伐木，官二千石的才可以免，费用亿万，仓库为空，工程至今没有完。后来又发兵去打交趾，劳民伤财，又用许多钱。陆抗以为庶政陵迟，上奏表陈十七条兴革事宜，不要以为长江是险，这不过是护国的末事，要紧的是庶政。孙皓不纳。前两年有个童谣:“黄旗紫盖，见于东南，终有下者，荆扬之君。’统有扬州、荆州的大晋皇帝将统一下。还有一个术士，给孙皓占卜，:‘庚子岁青盖当入洛阳。’以为可以犯洛阳了，这两年所以常常犯边……”
“庚子年?”司马炎，“还有几年?”
“今年甲午，还有六年。”
“好吧!庚子年请孙皓到洛阳来吧!”司马炎笑着，
“孙皓倒想得好，庚子年!……\"
东吴新降的平虏将军孟泰，偏将军王嗣到洛阳见司马炎,都是从陈骞那儿过来的,两饶话,和陈骞的差不多，并孙皓如何残暴荒淫。
“他有多少后宫?”
“详数不悉，不少过五千人。”
“朕所不及!”司马炎，“将来破吴，把他的后宫统统移到洛阳来，众卿记住了。”
自此司马炎便准备阅武了。
洛阳城里，有宿卫七军，名为宿卫，实则保护京城;由中军将军统率，实则由司马炎亲自掌握。中军将军本来是羊祜，自从他被遣往荆州之后，就空悬着。
现在陈骞调京任太尉，就由他来调度了。太史令拣了日子，定在十一月庚午日，年月相冲，月日相冲，而且日犯太岁，月克日干，杀气最旺，然而又是个吉日。
北门外的宣武观早已油漆一新，因多年不用，颇为陈旧了，阅武场虽有操演，可是野草丛生，入冬之后，都已枯稿，发民樵除，听可以在官家的地上取柴草，不用化钱，争来效力，只几日间便整平坦了。
大夏门内外清道，以便皇上车驾经过，沿途都有黑白二色的旗帜。那些司徒、司空、太保、太傅等大官，固然都是黑帻，大司马，大将军等武官，也都是黑帻。宿卫七军，马步俱全，鞍鞯又是黑色的，枪上的缨又是黑色的，再加上其他二十九军都如此，宣武观的门楼，又以黑、白两色为主体，于是远远望去，但见一片黑黝黝之中，闪耀着刀枪的光亮，那锋利的刃口，人人见到冒出一股杀气来。
司马炎坐在宣武观正中的台上，群臣、宗室按次而立，太子司马衷，还有他的弟弟汝南王司马柬都在内。司马炎以为太子傻呆，让他恭立在一旁算了，不能叫他做什么事，只叫司马柬检阅三十六军的兵簿。司马柬略一翻阅，就:
“启奏父皇,这兵簿有脱谬之处。”
“如何会有脱谬的?”司马炎，“一起有三十六军，怎么都看清楚了?”
“看清楚了。”司马柬，“各军只以为是敷衍公事的，所以草率;久未阅兵，猝然举行，料他们匆忙准备，单列人数，名字不全，所以各军大多只薄薄的一本，臣儿所以知道脱谬，一定不会齐备的。”
于是问太尉陈骞，陈骞:
“臣也以为如此。多年未曾阅军，准备不免仓猝，已作申诫，姑且今次不论，仍请皇上宽恕，开旗后不便有所处分，以后却要留意，否则以玩忽治罪。”
“太尉所议极是。”司马炎点头。
司马炎见司马柬很精明，只十四岁，明年满十五岁，可以出藩了,因此想封他做南阳王,拜左将军，以当大任。
陈骞走到台前，把镶白边的黑色令旗一挥，号角顿时大鸣，鼓角横吹的乐声在宣武台前播散开来，司律中郎将在台下指挥一牵奏的是张华所作的新曲《命将出征歌》，三十六军都能唱，那歌词是:
重华隆帝道，戎蛮或不宾。
徐夷兴有周，鬼方亦违殷。
今在盛明世，寇虐动四垠。
豺狼染牙爪，群生号穹旻。
元帅统方夏，出车抚凉秦。
众贞必以律，臧否实在人。
威信加殊类，疏狄思自亲。
单醪岂有味，挟纩感至仁。
武功尚止戈，七德美安民。
远迹由斯举，永世无风尘。
本来司马炎要张华作伐东吴的歌，张华没有答允，:
“陛下就要下伐东吴令吗?”
“不，还要准备，不别的，王濬在蜀中造楼船，还没有完竣。”司马炎。
“工程完竣，已指日可待了。”张华，“不过泄漏了机密。”
“如何会泄漏的，东吴有奸细在蜀中吗?”
“这倒不是。”张华，“长江发水,把一个造船场冲毁了，一艘已经造好的楼船，浮到了下江，孙皓知道上流有异动，因此正造拦江铁链，阻止舟师。不过这不要紧，王濬自有破法。泄漏机密,臣以为总是不好，若是各军大唱伐东吴歌，岂不叫东吴有备?”
“依卿之见如何?阅武不能没有乐和歌。”
“依臣之见，不如唱原有的《命将出征歌》。”
“却是何故?”
“这歌是专对西羌的,”张华，“中国之大患在北狄，命将出征北狄，百姓听了固然乐意，三军也能增长志气，东吴该不会因此起疑。”
司马炎连连点头，同意了张华的奏请。当时这首歌正在高唱，声震寒空，似乎北面的北邙山也在摇动了。
《出征歌》唱罢，山呼万岁，连密密的寒云也给震破，竟露出万道阳光来。不但大臣们都呈喜色，司马炎也挂上了笑容，觉得月日子午冲的吉日，虽喜杀气，却也有祥光。太阳照在宣武台上，那些文武公卿，都佩金章紫绶，顿然都有了奕奕的光彩。
“好极了!好极了!”司马炎连声。
阅武场上的三十六军，黑衣黑帻，本来乌簇簇的，这时似乎也变成了鲜明的颜色，有些生气勃勃的样子。
歌声虽停，鼓角却继续吹动，换了曲子。太尉陈骞又把黑色的令旗一挥，三十六军就布开阵势，那是最平常的“长蛇阵”，蜿蜒而去，蜿蜒而来，首部的旗门变动了位置，只一会儿工夫，尾部的旗门，也变动了;随后尾部的旗门变了位置，首部的旗门也照样变换，这叫做“击首而尾应，击尾而首应”。
“众卿知道这是蛇阵吗?”司马炎。
“臣等略知一二。”几个大臣杂七杂柏。
“这是诸葛的八阵，还是黄帝八阵?”司马炎问张华，
“好象名称也一样的。卿博学多才，听在写一部《博物志》，这件事也有的吗?”
“回陛下，”张华，“臣的《博物志》，原为进呈陛下而作，迄今尚未脱稿。黄帝分、地、风、云、龙、虎、鸟、蛇八阵，由来已久，孔明的八阵，也只是剿袭，没有什么新意的。后四者本称奇兵，用兵之道，以奇为胜，诚愿多加演习。这虽是老生常谈，却是兵法的至理。但是《博物志》中不录，并非忽视，不过和体例不合罢了。”
“好!但愿早日脱稿，自当细读。”
“谢陛下隆恩!”
下面蛇阵演罢，陈骞在台上又把黑令旗挥动，阵势迅速变化，这一回是鸟阵了。各队军马，穿插而行，真象百鸟回旋，盘旋错综，令人眼花缭乱。司马炎又问陈骞:
“太尉久历戎行，这鸟阵应在什么时候使用?”
“敌情未明，但知占山屯谷，扼守要地，地步很大，用鸟阵进兵，各路同时接战，最为适宜;一经探明敌将所在，便再变阵冲击。这奇兵阵势，最便变化，南下渡江，最宜用此。”陈骞捧着令旗回答。
贾充、荀勖、冯等几个大臣，虽在前列，却灰着脸，一语不发，但仍显出一派循规蹈矩的样子。
八个阵势，很快就演完。名为三十六军,调到阅武场的，总数不过一万人，北邙山南，野营处处，其实准备了一段时间了，现在正散列在阅武场四周。然后是比武，无非是射箭、驰马、角胝、对战之类，没有什么好看。但是司马炎一定要熬着，而且要显出兴趣盎然的样子，大臣们自然只得奉陪，只是大多人妻妾众多，向以房事为娱乐，加上有些年纪，逢到这种场面，站在那儿勉强支撑，怎么吃得消呢?司马炎看到个个面如纸灰，无精打采的光景，心中有数，加之自己坐在那里，已经一个多时辰，也觉腰酸腿麻，要起来走动走动，于是传谕休息。
本来这场阅武，太尉陈骞翻查了旧典，自魏至晋，向来一气呵成，不到两个时辰可毕，没有中间腰斩，分成两段的，所以未便变更旧制，现在皇上吩咐休息，自当照办。
三军各回野营，埋锅造饭，犒赏的牛酒，早已发下，不过这时未便喝酒，只可吃肉，炊烟起处，只是为了煮牛肉，吃饭有现成的烧饼，窝窝头。
宣武台上，却在大盘盘的吃,而且赐了御酒,菜由御膳房早已备好侍候，放在食榼里，下面有炭火温暖，所以都是热汤热水，不过吃式是简单些。
贾充拿了一个烧饼,夹了一块肥鸡,一盏肉汤，坐在屏风后面，和荀勖等人闲话,发挥养生的议论:
“我不服五石散，要冷食，轻裘缓带，就只好致仕，怎能为国效力呢?黄精、茯苓是可以吃的。”
“人体和草木同腐，所以草木的药靠不住。”冯纪，
“有此一吗?”
“有此一。”荀勖，“所以人们要服五石散，金石千载不腐，所以倡服饵金石之。何不请教博学的张华公?”
张华正在旁边，他端坐在石凳上，前有几，端了白切肉在吃，冯统侧过脸来问他:
“张公以为如何?”
“没有为了服五石散而致誓人。”张华。
“何以见得?”冯统。
“致仕无聊，固然可以服;失意愤世，也会得服，以为从此可以成仙，超然世外,由人去纷争吧!哪有特地为了服五石散才辞官的呢?冯公以为是不是?”张华。
“高卓之见，”冯统咬了一口烧饼，，“大作《博物志》中也载吗?”
“也许载，也许不载，现在还不定。脱稿之日，也要奉呈请正。”
“一定拜读。”
司马炎倒不和谁闲谈，由太监服侍，张了屏幕，在殿后高卧，瞌睡了一会。他只吃了一块野鸡脯，一盏粉葛汤，太医令程据可以清火，吃过之后，咳了一阵嗽，吐了不少痰，就咝咝咝的瞌睡着了。
太史丞捧了罗盘，对准了太阳看时辰，等候 午 时三刻到。这是平日做惯聊,以便较正铜壶滴漏上滴水的大。现在来看，不过为了报时，午时三刻一到，宣武台上便改竖一块“午初三刻”的朱漆牌。仿佛地间的时间，也只有皇帝才知道。
大臣和兵将们都纷纷传报:
“午初三刻了!午初三刻了!”
但是谁也不知道比武什么时候再开始，这要看司马炎，大家都等待着。司马炎足足瞌睡了半个时辰，伸了伸腿，捶了捶腰，:
“什么时候了?”
“午正三刻。”太监。
“快到未时，以为是黄昏了。快比武吧!”
传谕出来,太尉陈骞又去挥黑令旗,台下的横吹又吹打起来，四周的三十六军又聚拢了。各大臣又打起精神恭立在御座下。清静了片刻，好象又回复了热闹，其实除了吹打之外，地之间是一片肃静，风在吹，云在飞，北邙山搔首弄姿，好象招人前往唱挽歌，那儿的坟墓最多，洛阳人死了几乎都葬在那儿，送葬的人来来去去，都唱着挽歌。
比了几场武，都是用真刀真枪,步战,马战,车战,胜在都有犒赏,到宣武台前跪着谢恩。没有人受伤，更没有人致命，而且也没有争吵，平平淡淡地过去，直到申初三刻，太史丞竖出报时牌子，今这场阅武就算完结。
“可以打的!可以打的!”
不司马炎喃喃地。
为了酬劳起见，除开已有的犒劳之外，三十六军还要供应牛酒三。而随来宣武观的大臣们，各人也得了几十匹绢的赏赐。
司马炎登上驾四匹马的戎车时，还问陈骞:
“东吴的兵怎样?”
“虚怯畏战，无心护主。”陈骞。
“可以打吗?”
“自然可以打的。”陈骞，“只待陛下号令。”
司马炎点点头，觉得背脊骨酸痛，这要由胡贵嫔来揉拿才好，赵贵嫔也可以,好象不及胡贵嫔舒服。
“唉!唉! ”司马炎叹息着，“打仗要钱，这要问问度支尚书，……”
话还没有完，太监已在叫:
“宣度支尚书杜预!”
杜预走在后面,听得叫声,便趋前几步,向戎车作揖,:
“臣杜预在!”
“打仗要钱的，打东吴要化多少钱?比造一条富平津桥如何?”
“打东吴要多少钱不能预知，不能比造富平津桥，不过有一件事是一样的。”
“什么道理?”
贾充最讨厌羊祜、杜预、张华，他们都是顺皇上的意，主张伐东吴，现在提起，司马炎问得有些尴尬，便露出笑容来，还向杜预横了一眼，好象:看你出什么道理来。旁边荀勖、冯也都尖起了耳朵听。
“造富平津桥，冶铁铸链，伐木造船，都能知道用多少钱，可以计算。征战就不同，粮秣之费，兵革之用，以为用一文，不料用十文，却难预计。过去富平津渡险，沉舟覆命，一年不知有多少,所损粮货，不可胜计，现在落成不过一月，行人称便。议者初以为殷周所都之地，历代圣贤尚且不造这条桥，不能立的，幸陛下不信谬，终能抵成。至于伐吴不但解东南生民的倒悬，淮南、荆州治下的大晋子民，也可享太平，这和造富平津桥一样，都是圣明子的宏图大业!”
“幸陛下不信谬”这句话，直刺进贾充等人耳朵，不免冒火,虽然的是造富平津桥的事,可是既和伐东吴相比，那么劝阻伐东吴的，岂不也属“谬”一类?
不过不敢发作。富平津桥是杜预所策划，他力排众议，皇上支持他。落成之日，哄动洛阳，哄动河南，皇上率百僚亲临，还举觞祝贺杜预，杜预占尽了面子。各处造石桥，凿漕渠，都是杜预自陇右回来之后创议的。这两年来,他真忙死了! 现在谁能这些不是德政呢?东吴一定会灭亡，一旦亡了，又是羊祜、杜预、张华他们的大功，一定要阻止，现在却不是话的时候。而且司马炎听了杜预的话，方觉欣然，更不可以拂逆的，三个人就缄默不言了。
杜预谢了恩，徒后面，车驾又动，浩浩荡荡地进大夏门回宫。
朝廷虽然没有宣布伐吴，但是洛阳城内外已沸沸扬扬，皇帝大阅，就是准备要伐东吴了!
东吴归降的将军越来越多，平虏将军孟泰，偏将军王嗣之后，又有威北将军严聪，扬威将军严整，偏将军朱买等，都在这年归降。
过了年，改元泰始为咸宁元年，又传改元是为了伐东吴。每有什么异动，伐东吴的谣传便会盛极一时。又如就在第二年，咸宁二年，迁调了几个大官，以何曾为太傅，陈骞为大司马，贾充为太尉，司马炎的弟弟司马信为司空，于是又有了谣传，这一回定是为了要伐东吴了。
元年冬十一月，再来一次大阅，这次规模大了，在阅武场上聚了十万人，却由贾充代替了陈骞，由他来统率号令，于是又谣传，伐东吴毕竟还是要由贾充做都督。
那是癸亥日，水月水日，属北方玄武，和黑色的军旗相合，整个洛阳尽是刀枪剑戟，进出的全是黑衣武人。宣武观周围都扎了营，以便大臣过宿，司马炎则在台上设临时寝宫，算是在行军作战，与士卒同甘苦的。因为这次阅武，要整整经过七，乃是空前未有的现象。
于是谣传又起，是颁令出征在即了。
结果不见什么动静，于是谣言又改口，是今年因为洛阳有大疫，死了上万人，的确是应该暂息干戈，不宜乱动的，这是朝廷爱惜民命的恩德。
迁调了大官，谣言就不易如此改变，尤其是以汝阴王司马骏为征西大将军，羊祜为征南大将军，都开府辟召，仪同三司，封了两个大元帅，这就了不得，一个向西用兵，一个向江南用兵，谣传，这回一定要大动干戈了!伐西羌，伐东吴，两边都要打哩!
尤其是羊祜上了一个奏疏，请即伐吴，好象主臣之间在一吹一唱，谣传得更加演形演色，都朝臣之间有争执，一面打，一面不打，其实什么都定下了。
羊祜的奏疏，又不知怎样给人抄了出来，连民间也有人看到。洛阳官民，本来特别喜欢抄文章，如果抄的人一多，纸价马上会贵起来。原来两文钱五张的黄表纸,现在卖到两文钱三张。互相传阅之余，伐吴的事便喧腾众口。
那奏疏的意思是:先帝平巴蜀至今，已有十三年，大家以为蜀平的时候，下都吴当一起灭亡;但是为了不要再兴兵革,和东吴言和,海内可以休息,哪知孙皓背信,边事不断，仍然流血，所以东吴不灭,兵役无时得息!江淮之险不如剑阁，孙皓之暴,过于刘禅,吴人之困,甚于巴蜀,而大晋兵力盛于往时，不在这时平一四海，只是用兵相守，那么下之民就困于征戍，一时安定，一时扰乱，闹个不完，我们也会弄得疲于奔命，这不是长久之计!现在如果发梁州、益州的兵，水陆俱下，发荆楚之兵进江陵，更从豫州直指夏口，又发徐州、扬州、兖州、青州之兵，直捣秣陵。东吴不过偏守一隅，要挡下之众，势分形散，而所备皆急，一处倾坏，就会上下震动，虽有智者不能为吴谋矣!东吴沿江为国，东西数千里，孙皓恣情任意，与下多忌，将疑于朝，士困于野,水战虽然是擅长,但是只要渡过长江就没有用了，而吴人各有离散之心,所以军不逾时,攻克是必然的，不可失了机会!
文章家也:这是一篇好文章。
不过大家仍要打听，既然羊祜有平吴疏，那么司马骏有没有平西羌疏呢?要是两面都有，大家吹吹唱唱，那么真是两边都要打了。
然而司马骏并没有平西羌疏，于是又起了议论，既然没有，那就是只打东吴了，其实也是以先打东吴为上，两边打是分身不开的。
不料羊祜又上了一个奏疏，其中有警语:“吴平则胡自定，但当速济大功耳!”
后来消息灵通的人打听出来，原来是贾充、荀勖，冯统反对伐吴，西羌虎视，东南一动，秦州、凉州就不保，一定会两面受敌的。用这个理由来阻止，因此羊祜再度上疏，意谓我也知道西有西羌的威胁，所以出兵要快，越快越好，东吴迅速平复，西羌就不敢动了;如果举棋不定，但听楼梯响，不见人下楼，西羌有备，那么但听得伐东吴，就会乘虚而入，真的会有秦州、凉州不保的事发生。
洛阳如此议论纷纷，也真是内外哄动，有心龋心这些消息会传到东吴去，反使东吴有备，但也有人极为放心，
:
“怕什么? 前年东吴的大司马陆抗一死，后继无人，还有什么将材呢? 孙皓又是刚愎自用，而且是不学 无术的暴君，吴人望解倒悬久矣!”
“就是那年，把陈骞调回来做太尉的，疑心对东吴要用兵了,但是没有,现在陈骞做了大司马，贾充做了太尉，是不是安排将帅有了定局呢?”
“那也不见得，羊祜镇荆州，王濬镇巴蜀，就是现成的将材，朝廷里调来调去不相干的。”
但还是毫无动静,而且满兵气的洛阳城,反而充斥和平的喜气了，因为司马炎立后，迎娶杨骏的女儿杨男胤，皇宫内外，街市巷陌，都张灯结彩,锣鼓喧。
这样就止住了谣传，没有人立新后是为了伐东吴的缘故，扯不上去，伐吴的事沉寂了下去。却不知道这时益州刺史王濬也有奏疏给司马炎，因为听朝中有人阻止伐吴，而羊祜是提拔他的人,他得着消息,也从剑外特遣几骑马，把奏疏送到洛阳，以资响应。
王濬的奏疏这样的:臣常常比较吴楚之间相似之处和相异之处，孙皓荒淫凶逆，而荆州、扬州无论贤愚，都在嗟叹怨愤，为东吴子民的命运悲。观察这种时运，所以主张应该迅速征伐。如果目前不伐，变难以预测。假令孙皓一死，立一个贤主，文武各得其所，东吴就成为强敌了。臣作船七年，搁在江边，有的竟腐烂了。又臣年已七十，死亡无日，臣今所列三件事，如果有些差迟,那么就难以图取了。诚愿陛下无失事机。
得极为恳牵司马炎把奏疏收了起来，臣属都不知，但是重臣如贾充、张华等人还是知道了，又引起一场争论，一边不宜征伐，一边应该迅速征伐，司马炎虽然同意羊祜、王濬的意见，但是并没有作最后的决断，只:
“好了，好了，这件事暂且不论，朕还要办喜事。”
“恭贺陛下!”贾充等人忙。
“不过有一件，也烦众卿一议。”
司马炎着，拿出一个奏表来，又:“杨珧上了一个表，他不愿他的侄女做皇后哩!”
“这是什么意思?”贾充接过奏表来看，随即念了几句:“‘自古一门二后，未有能全其宗者，乞藏此表于庙，异日如臣之言，得以免祸。’哈哈!原来他惧祸，有什么祸呢?陛下可以把这奏表藏入太庙。”
“这易办。”
于是吹吹打打，办喜事，婚礼盛大，自然超过太子，大宴群臣三日，下军民，都赐了酒肉，作大酺之会。真是一片升平气象!
新皇后才十八岁，和太子司马衷同年，比媳妇贾南风还两岁;父亲杨骏，封为临晋侯，父以女贵，官拜车骑将军，驷马出入，更加骄傲了。这一,又在宫门前碰到胡奋，这位身经百战的将军看不过眼，老实不客气地对他:
“你仗了女儿，更是豪气万丈了。不过历观前生，和官家通婚，未有不灭门的，不过早晚罢了。”
“你的女儿不是也在王家吗?”
“怎么能比呢?我的女儿不过给你的女儿做婢女。”是否伐吴这件事，还只停留在谣传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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